“你说什么？”

    木婉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愣转头。

    正撞上陆林风复杂忧伤的眼神。

    他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大手缓缓下移，轻轻落到木婉迎的小脸上，“婉迎，我不是周宁慧的孩子，二哥也不是。”

    “你……”

    木婉迎薄唇微张，却无从开口。

    “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吵架亲口说出来的。所以我妈一直都不喜欢我们，甚至发起疯来就恨不得弄死我们。”

    陆林风闭上了双眼。

    落在木婉迎脸上的大手也在轻轻颤抖。

    这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十几年来从未对任何人讲过。

    木婉迎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他忘了呼吸，整个人僵硬在那儿，慢慢地陷进了儿时的回忆里。

    那是个风雨之夜。

    那晚的陆家同样是腥风血雨。

    因为调皮被妈妈揍了一顿的他正躲在角落里伤心地哭泣，却不想恰好听见了爸爸妈妈激烈的争吵。

    爸爸呲着牙冲妈妈咆哮。

    “周宁慧，你又发什么疯？我警告你，你再是敢动云风一个手指头，我和你没完！和你们周家没完！”

    妈妈听完冷声大笑，面目逐渐狰狞。

    “你没完去呀！陆衡，我是疯了，我被你们这些人活生生逼疯了！你们不仅害死了我的女儿，还逼着我做那两个小畜生的妈！”

    “陆衡，你知不知道每每看到他们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每每看见他们那张脸就会一遍又一遍地被凌迟？”

    “我的女儿死了，他们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那两个小畜生能活下去？凭什么我的女儿就要死？”

    “陆衡，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辈子，是你们毁了我周宁慧的一生！”

    “可你们偏偏还不肯放过我，逼着我要我装贤惠、装大度，以陆太太的身份掩盖你所有的丑事，装成他们的亲妈，换成是你，你疯不疯？”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依然在陆林风的脑中回荡。

    也在他的心中回荡。

    那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妈妈总是打骂自己，为什么妈妈总骂自己是小畜生。

    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对周宁慧恨不起来。

    虽然没办法再把她当成亲妈，但是对她的养育之恩依然铭记在心，所以后来不管周宁慧怎么打他、骂他，他都默默地承受。

    这是他欠她的。

    也是他欠妈妈口中的那个女儿的。

    可是爸爸为什么也不喜欢他？

    爸爸为什么又那么疼爱二哥？

    明明都不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爸爸独爱二哥一人？为什么爸爸对自己的不是爱，而是打压、甚至是恨呢？

    既然谁都不爱自己，为什么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想着想着，陆林风憋在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纷纷冲破牢笼，当着木婉迎的面流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笑得有些凄凉。

    “婉迎，我是个私生子！我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子！此前那么多年我都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直到遇见了你……”

    陆林风依然没有睁眼，却忽然将木婉迎兜抱进怀，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来这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她！

    是为了遇见她！

    是为了爱她、怜她、疼惜她！

    “陆……”

    “婉迎。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会儿，好不好？我不害怕被妈妈打骂，也不害怕被爸爸打压，更不害怕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

    唯独你！

    他们不要我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无所谓；你要是不要我，我……我就再也找不到存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了！”

    他的话音有些颤抖。

    “陆林风……”

    木婉迎还记着他跟踪木秀妈妈的事情，对这个男人的芥蒂仍在心中，本能抗拒他的亲密接触。

    可是听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些话，一双抵在他胸前的小手实在用不了力、也实在推不开他。

    只能任由他抱着。

    等他的情绪渐渐恢复，回归到稳定状态，木婉迎才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理了理自己的妆发，又伸手帮他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陆林风，你能告诉我这个秘密我很高兴，因为从这件事看你确实把我看得很重要，对于你的遭遇、你的身世我也很同情。”

    “但你说我不要你的话，你给我听好了！”

    “我知道云风哥对我可能有不太一样的感情，我之前也的确幻想过要是我嫁的男人是云风哥该多好。”

    “毕竟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马，毕竟他是从小一直护着我的那个人，在你和他之间我的首选是他。”

    “可是认定你以后，我再也没有想过要和云风哥在一起，也从来没想过要用云风哥来刺激你。”

    “今天约他出来，是因为有生意要谈，也是因为我不想欠他太多。”

    “他的那两件衣服对你们而言或许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很贵，我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尤其是我现在有能力偿还的时候更要偿还，不然我只会欠他太多。”

    “可你要是要求我从此不再见他，从此不再与他往来，那么很抱歉，我办不到。”

    “他在我眼里虽然再也不能成为情人、丈夫，但是好朋友、大哥哥的身份不会变，我不会因为你就与他决裂，更不会因为你就彻底疏远他、伤害他。”

    “陆林风，我言尽于此，你是个聪明人，我是什么态度我想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你应该也能听出来了。”

    “我们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在云风哥，而在于你、在于我，你要是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要是对我的这点信任都没有，非要猜疑猜忌、捻酸惹醋，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必要了，现在就能断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木婉迎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完静静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她面前的男人还在消化中。

    除了紧紧牵着她的手，暂未做出其他反应。

    木婉迎叹了一声，用拇指在他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林风，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在你给我解释清楚木秀妈妈的事情之前我不会再与你在一起。张阿姨刚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是表哥木永年去了家里，我今晚得回去一趟。”

    听到表哥木永年几个字，陆林风的思绪顿时回笼，脑子里很快蹦出几个不算太陌生的身影。

    他下意识想要阻拦她回家，但大概是清楚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只得轻声说，“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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