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隽感觉像是过去了几千几万年那么久，她全身都像是被这严寒给冰冻住了一样，仿佛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也感觉不到她身体的存在。

    最终，墨重瑰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看沈灵隽，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沈灵隽还是僵立在原地，直到墨重瑰的背影彻底隐没在远方白茫茫的风雪里，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这才像是整个人解冻一般，骤然松弛下来。

    她弯着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被刺破了一个小口子，但现在天气冷，伤口早就已经被冻住，不再流血了，问题不大。

    沈灵隽从空间里找出一个创口贴，贴在脖子上的伤口处。这是柳曼曼之前留下来的，来自她那个世界的东西，沈灵隽发现拿来贴小伤口挺好用的。

    她直起身子，上前捡了西齐元帅那个被劈成两半的黄金战盔。

    这个拿回去，也是一大战功。虽然是墨重瑰亲手杀的西齐元帅，但沈灵隽感觉他根本不像是会要这个功劳。

    先拿回去再说，墨重瑰不要，就给沈巍，这对沈巍来说倒是挺重要的。

    沈灵隽拎着黄金战盔，心有余悸地缓缓地往回走去。

    一边走，一边回想墨重瑰刚才对西齐元帅说的那些话。

    之前她一直想知道墨重瑰到底为什么会恨她，但她连墨重瑰的来历都一无所知，查也无从查起。

    而刚才，墨重瑰的话里，透出了不小的信息量。

    首先是他的母亲。

    从他说的来看，他母亲竟然是西齐的前任元帅，还统帅着一支叫青鸾军的军队？

    但沈灵隽并没有听说西齐多年前有过一位女元帅。

    沈巍和西齐作战多年，对西齐历史有研究，沈灵隽以前也看过他书房里的西齐史书。但书里只提到现在这位西齐元帅，再往前，大约十五年前的一段历史，都比较简略且含糊，感觉并不完整。

    当然，篡改历史是每一朝每一代都可能会发生的家常便饭，史书并不完全可信，也许是真实的历史被隐瞒了。

    从墨重瑰的话里，还可以得知，他母亲曾经被西齐元帅背叛过，而且遭遇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被害者也不止他母亲一个人，可能是一整支青鸾军的覆灭，就像是在飞赤谷全军覆没的三万沈家军那样。

    墨重瑰的仇恨里面，西齐元帅可能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不然他杀了西齐元帅后，大仇得报，应该是释然痛快的，而不会仍然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灵隽一边沉思着，一边回到了腾虎山的军营。

    这时候，去追击西齐残军的沈家军，都已经凯旋而归了，正在清点杀敌人数和战利品，军营里一片欢腾热烈的气氛。

    “这一战，我们灭了西齐军至少四万人！伤的不计其数！”

    “这一次西齐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打过来了！”

    “何止是短时间！他们这一撤回去，我预计今年内都没有余力再进犯了！”

    “多亏了沈元帅啊！还多亏了沈三小姐送来的粮草！墨督主送来的军火！……”

    沈灵隽进去，沈巍正好转头看见她，大笑道：“来，我女儿这次也功不可没，先跟我们一起喝几碗！”

    说着，一低头看见了沈灵隽手中的黄金战盔，吃了一惊。

    “这是西齐元帅的头盔！灵隽，你该不会……”

    沈灵隽摇头道：“西齐元帅的确已经被杀了，但当然不是我杀的他，是墨督主，我只是把这个头盔捡回来了。”

    沈巍：“墨督主人呢？”

    沈灵隽没有细说，只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墨重瑰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巍也早就习惯了，没有在意，只是喜气洋洋地让人把那个黄金战盔郑重收起来。

    “我跟西齐元帅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拿下这个黄金战盔，倒是被墨重瑰先得手了！遗憾啊遗憾！”

    沈巍嘴上说着遗憾，面上却是喜笑颜开的。

    西齐元帅跟他是宿敌，两人背后各自是整支军队，整个国家，他们之间的仇怨，早就远远超越了个人的范畴。

    现在西齐军主帅折了，西齐那边也难有人可用，这对北易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沈灵隽道：“爹，墨督主没拿走这个黄金战盔，就是根本没想要，您不如带回去，献给皇上，反正这场仗是您赢下来的，这个功绩算在您头上也不为过。”

    沈巍一口拒绝：“那怎么行！谁杀的就是谁杀的，我难不成还要去抢墨重瑰的功劳！”

    沈灵隽耐心道：“但您现在需要让皇上对您法外开恩，那再多的功绩恐怕都不算多。”

    一提到这个，沈巍沉默了下来。

    他以一介白身，在没有任何兵权的情况下统帅沈家军，这是大忌，往重了说视同于谋反，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妥妥的死罪。

    即便他赢下了这场硬仗，为北易保住了边境的安宁，居功至伟，但接下来要做的，也只能是回京都，主动低头请罪。

    当然，皇帝但凡有一丁点脑子，都不会真的治他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多半也是难逃。

    他立下的战功越显赫，手里的筹码也就越多，皇帝自然也越不敢把他怎么样。

    沈巍便没有再坚持了，默认了沈灵隽的提议。

    ……

    这之后，沈巍安排好了沈家军分别镇守腾虎山和天斧关，自己则是和沈灵隽一起，准备返回京都。

    出发这天，数万沈家军浩浩荡荡地前来为他们送行。

    “元帅一路保重！沈三小姐一路保重！”

    “到了京都，元帅一定要小心啊！”

    “元帅放心！要是回京都有半点不对，就立刻传信给我们！我们杀过去接您出来！……”

    沈巍笑骂道：“还不闭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他挥手赶人：“走走走！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干什么！都没有职守了吗！回你们自己的岗位上去！”

    沈家军将士们恋恋不舍的，被沈巍催了半天，这才渐渐地散开，一个个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沈巍翻身上马，准备启程，沈灵隽也上了马车。

    放下马车窗帘之前，她又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看到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道身影。

    自从那天在雪原上离开之后，墨重瑰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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