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御书房，已经得知了沈巍带证人鸣冤，进宫求见他。

    皇帝下旨判决沈巍去流放，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纠结的，按他的意思，本来就是沈巍以功抵罪，不赏不罚，仍然是个白身就罢了。

    但朝中不少重臣都来给他施压，劝谏说这样会导致王法被视作无物，无兵权擅自领兵，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等同于是在鼓励谋反，必将使得朝野混乱，国之不国。

    皇帝最后没办法，只能下旨判了沈巍一个流放。

    这时候得知沈巍要求见他，皇帝除了诧异以外，还不免有点期望，要是事情能有转机的话，他就也不用把沈巍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皇帝宣沈巍等人进来，昌国公也跟着来了。

    皇帝看见昌国公，惊讶道：“褚爱卿怎么也来了？也有什么事吗？”

    昌国公硬着头皮道：“微臣在皇宫门口遇到沈巍，墨督主坚持要把他给放进来见皇上，但沈巍现在毕竟是个逃犯，微臣实在是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也跟了进来。”

    皇帝失笑道：“褚爱卿多虑了，沈巍能把朕怎么样，再说，有墨爱卿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不过话虽如此，皇帝也没有特地把昌国公赶出去，就让他在边上待着便待着了。

    皇帝转向沈巍，问道：“你所说的有冤屈，到底是什么冤屈？详细说来。”

    沈巍早就已经为这个机会做好了准备，沉声道：“皇上，前年飞赤谷之战，败逃的西齐军队突然兵力大增，设下埋伏，反杀三万我军，其实是有北易军中叛徒给他们送了军火！草民如今已经查到了人证物证，必须呈给皇上，求皇上为那三万惨死的北易军还一个公道！”

    皇帝蹙眉，看了一眼沈巍身后的几人：“你说的人证物证何在？”

    跟着沈巍进宫的两个沈家军士兵，立刻率先上前。

    沈巍道：“这两位士兵，都是参加过飞赤谷之战的幸存者。”

    这两个士兵，一个少了一条腿和一只手，一个全身严重烧伤。

    因为当时西齐军为了确保没有活口留下，战后在飞赤谷内放了一把大火，三万沈家军几乎全部被烧为灰烬。仅有的几个幸存者，都是从尸山火海中爬出来的。

    皇帝看见这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两个士兵，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沈巍继续对皇帝道：“请皇上传两个太医过来。”

    然后又转向那两个士兵：“你们可以把你们身上的证物拿出来了。”

    两个士兵都脱掉了上衣，伤痕累累的身上，赫然都有一个已经折断箭杆的箭头插在那里。

    箭头插在肉中，没有取出来，周围的皮肉已经愈合，但箭头就这样埋在身体里面，可想而知，一动就是何等的痛苦。

    沈巍道：“他们在飞赤谷之战中，中了对面西齐军射来的箭，箭头一直留在身上没有取出，就是为了现在能够作为物证呈上来。”

    这时候，传过来的两个太医到了，沈巍说：“麻烦两位太医看看，他们身上的箭伤是什么时候的。”

    两个太医检查了一下，因为伤口已经愈合，从愈合的程度看来，大概是一到两年的样子。

    沈巍继续说：“请太医把他们身上的箭头剜出来，皇上就明白草民的意思了。”

    两个太医动手，很快就把两个士兵身上的箭头取了出来，血淋淋地放在托盘里，呈给皇帝。

    沈巍道：“皇上，我北易军使用的是精铁铸造的箭头，铁质和西齐的明显不同，只要细看便知，这两个箭头，都是北易军才会有的！”

    皇帝一看，的确是如此。

    这时他也确实明白了沈巍的意思。

    如果只是呈上两个北易箭头，那什么也证明不了，只有这两个箭头是从飞赤谷之战的士兵身上取出来的，才能说明，他们当时在飞赤谷遭到反击，敌方用的是来自北易的武器！

    皇帝眉头紧皱，沈巍又趁热打铁，让周二山上前。

    “皇上，这是西齐的一个小士兵，在飞赤谷之战前，他看到了有人去见西齐元帅，给西齐元帅送了一批数量不菲的军火。当时他遭到了灭口，但侥幸未死，被草民救了回来。”

    皇帝越发变了脸色，旁边的昌国公也是面皮一紧。

    皇帝对周二山问道：“你看见的送军火的人是谁？”

    周二山摇头：“小人不认识他是谁，他身穿戎装，戴着头盔蒙着脸，只知道他是个年轻男子，身长大约八尺，说的是北易口音。小人猜他至少是一位将军，一般的士兵，没有那种气势。”

    皇帝追问：“多少军火？”

    周二山想了想：“小人看见了大约五十辆大车。”

    五十辆大车，这个数量，的确是够西齐军队反败为胜，灭掉三万北易军队了。

    关键，整个北易，哪个将领能拿出五十车的军火？

    西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军资消耗巨大，就没有充足的时候，有时候一根箭都恨不得劈成两半来用，谁有这么多富余？

    皇帝脑海中把驻守西北的将领们想了一遍，毫无悬念地想到了褚天铭。

    只有褚家的家底之丰厚，才有这样的实力。

    昌国公心惊肉跳地在旁边看着皇帝的脸色变化，知道皇帝应该已经是想到褚家了，他再也按捺不住，连忙开口插话。

    “皇上，光凭这两个箭头，还有这个证人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判断沈巍说的是真是假。箭头可能是他特地造的伪证，这个证人也可能是受他指使，凭空编造谎话，就为了给他脱罪！”

    皇帝还没说话，沈巍再次上前一步，呈上一本簿子。

    “皇上，这是江湖上一个名为‘奈何’的杀手组织的名单，上面记录了所有他们要杀的人，这位叫周二山的证人也在其中。前天夜里，他在永宁侯府遭到刺杀灭口，但再次侥幸被救下，杀手的尸体目前也还保留在永宁侯府，需要的话，也可以送进宫作为证据。”

    沈巍声音有力：“如果周二山只是草民请来作伪证的话，又怎么会招惹来‘奈何’这种级别杀手的刺杀？这是幕后者做贼心虚，所以不惜代价，非要杀他灭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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