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隽记得，很多年前，在她刚拜入杏橘老人门下不久时，杏橘老人曾自己研制出一种慢性毒药，也就是化混散的前身，能够让人的体质变得越来越差。

    没病生小病，小病变大病，大病入膏肓，而且一般治不好，最后基本都是一命呜呼。

    但这种慢性毒药有很多缺点，比如说必须服下去才能起作用；容易被检验出来；起效过快，还会导致体质衰败得太过明显，容易引人怀疑等。

    杏橘老人后来又进行了改良，研制出后面的完成版，也就是化混散来。

    之前的那一批残缺版慢性毒药，就没有流到世面上，也没有其他任何人会炼制这种毒药。

    沈灵隽记得很清楚，这些慢性毒药，跟杏橘老人毕生研制出来的各种珍贵的海量药物一起，都存放在杏橘老人住处的地下库房里面。

    杏橘老人遭到仇家刺杀之后，他那宝藏一般的库房，也被劫掠一空，显然是全都被刺杀者给搬走了。

    那么，这种慢性毒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沈灵隽的身上？

    沈灵隽的心脏疯狂地砰砰跳动着，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推测着最大的可能性。

    这种慢性毒药起效只需要一天，她是在两天前就开始出现了症状，而在那之前，她就只去过平康大长公主府。

    这种慢性毒药必须口服，而且带有微微的甜味。沈灵隽在平康大长公主府里，喝过一杯茶水，现在想起来，那杯茶就是比正常的碧螺春要甜一些。

    当时她还以为，平康大长公主手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可能这就是某个新品种的好茶叶，有特别的回甘，所以丝毫没有怀疑。

    沈灵隽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下一阵发紧。

    平康大长公主为什么会给她下这种慢性毒药？

    客人的茶水里面带着毒，这总不可能只是失误。而且这是最终能致命的毒药，平康大长公主是有什么原因想要她的命？

    沈灵隽又想起来，这杯茶水，是她在见过宋雍之后，回到众宾客那边时，才喝到的。

    如果说平康大长公主其实并非心胸宽广，毫不介意驸马宋雍和沈灵隽的拉扯，她只是没有当面表现出暴怒妒恨，而背地里对沈灵隽下毒手呢？

    这样既发泄她的情绪，解决掉那些她假想的情敌，又能维持她和宋雍之间的夫妻关系。

    她把针对和报复，全都落在了其他女人头上，而她和宋雍还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

    沈灵隽又想起来，之前宋雍传出过很多的绯闻，比如说跟某个青楼花魁成了红颜知己；救了某个可怜的卖身葬父的小家碧玉；和市井中某个豆腐西施有过一段风流韵事……

    现在回忆一下，那个青楼花魁，后来好像得了脏病死了；小家碧玉被人拐子劫走了；豆腐西施据说是有一次做豆腐时，被沸水烫伤毁容了，生不如死……

    沈灵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平康大长公主不但不可理喻，而且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阴毒可怕的疯子。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平康大长公主手里，为什么会有杏橘老人独创的毒药？

    她和刺杀杏橘老人的仇家，有关系吗？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灵隽脑海中不断冒出各种各样的怀疑和猜测，让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前面的问题还不算什么，就算平康大长公主真的想要她的命，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跟她玩毒药，用的还是当年她师父遗留下来的残缺次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但关系到刺杀杏橘老人的仇家……这就值得重视了。

    七年前，沈灵隽赶到杏橘老人的住处时，那里显然经过一场激战，满地一片狼藉，杏橘老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勉强对她交代完几句遗言后，就撒手人寰。

    杏橘老人不让沈灵隽替他报仇，甚至要求沈灵隽隐藏医术，以免被他的仇家找到，无辜受牵连。

    沈灵隽当时还只有十五岁，敬爱的师父即将惨死在她面前，她哭得撕心裂肺，只有遵从他的遗言。

    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这仇家是谁，现场没有留下能表露对方身份的任何痕迹。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出现跟这仇家有关的线索。

    沈灵隽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既然有了线索，那她就一定要追查下去，为师父报仇。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稚嫩而无力的小姑娘了。

    不过，现在不是马上就开始追查的时候。

    她还得先把自己身上的这种慢性毒素清干净。

    沈灵隽一想到这个解毒的麻烦劲儿，就叹了口气，起身，从她的空间里面找了一大堆的药草出来，准备拿来熬药汤。

    解毒需要药浴，因为是慢性毒药，也需要泡好几次的澡，才能渐渐清除干净。

    沈灵隽让大厨房那边熬了几大锅的药汤出来，倒进浴桶里，给她泡澡。

    这药汤的颜色黑漆漆的，让人看着一点都不愉快，气味也不敢恭维，苦涩里面带着一股呛人的辛辣。

    沈灵隽估计，等她清完毒，整个人早就被腌入味儿了。半个月内这股味道都别想消散，她也没法出门了。

    她正捏着鼻子，泡在浴桶里面时，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沈灵隽本来还以为进来是豆娘或者哪个丫鬟，下一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永宁侯府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敢不敲门就直接进她的房间！

    沈灵隽一转头，就对上了门口墨重瑰愕然的目光。

    他正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沈灵隽平时都是在她房间旁边一个专用的内室里面泡澡的。墨重瑰来永宁侯府，虽然都是旁若无人想来就来，但也不至于那么无礼，会去直接闯她泡澡的浴室。

    但她今天泡的是药浴，因为不想把浴室熏上这股药味，所以沈灵隽临时让人把浴桶搬到了另一个闲置的房间里面。

    墨重瑰应该是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面泡澡，所以就这么直接进来了……

    沈灵隽：“……”

    墨重瑰：“……”

    两人四目相对，整个世界好像都凝固成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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