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霜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尹博鸿，一起欣赏那幅字帖。

    “博鸿，咱们以前看拓本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看这真迹果然不一样，这笔锋就是更加苍劲有力……”

    但尹博鸿现在完全没有心思跟简清霜探讨这字帖的精彩之处了。

    以前简清霜买画作，买孤本，买笔墨纸砚，也是像这样，动不动就是几千几千的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那时候尹博鸿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些东西的珍贵，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花多少钱都值得。

    反正在金钱上面，有沈灵霞给他兜底，不用他操心。

    但现在他缺钱了！

    简清霜还这么大手笔地花钱，这哪还受得了！

    尹博鸿一直没好意思把最近尹家的状况告诉简清霜，说他拿不到钱了，毕竟这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但现在，他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尹博鸿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道：“霜儿……把这幅字帖退了吧……”

    简清霜诧异地看向他。

    “怎么了？为什么要退？”

    尹博鸿咬着牙道：“都怪那个沈氏，她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突然撒手不管家里的产业了，现在尹家不像以前那么宽裕，所以……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

    简清霜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很不情愿。

    “可是……这钟琴子大家的真迹，真的很难得，以后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尹博鸿也觉得可惜，但实在是没有办法。

    “霜儿，拿去退了吧，等以后咱们不缺钱了再买……对了，沈氏知道了凌霜院的存在……总之，以后咱们暂时只能用我的月钱和俸禄了。”

    尹博鸿说这些的时候，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非常的尴尬和难受。

    以前他跟简清霜，谈论的不是琴棋书画就是诗词歌赋，什么时候说过钱这么俗的话题？

    可是又不得不说。

    简清霜睁大眼睛望着他：“你的月钱和俸禄？好像加起来也不到七十两吧？”

    七十两够干什么的？她买一方好点的砚台都不止这么多钱！

    尹博鸿连忙道：“不过我借了三千两银子，你跟瀚成应该还是能过得宽裕一些的，先撑过这一阵再说。”

    简清霜只能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尹博鸿今天没有心思在这边多待，他满脑子都是钱的问题。

    借了这三千两，只能应对一时，还是得另外再想办法的。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他一贯不放在眼里的这黄白之物，竟然能这么愁死人！

    尹博鸿又跑去找尹老夫人。

    尹老夫人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样。

    “我现在哪来的钱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霜姑娘，这十多年来花了尹家多少钱！以前沈灵霞愿意贴钱给你，我管不着，但现在是我管着这些产业，没看见我已经焦头烂额了吗？……多的钱一分没有，你要养那外室女，就用你自己的月钱和俸禄，那都够普通人家一整年的花用了！”

    尹博鸿试图争辩：“可是……霜儿她不是普通人……而且还有瀚成，他也是您的孙子啊，您就忍心让他吃苦受穷吗？”

    尹老夫人冷笑：“对，她不是普通人，她比普通清白人家的女子可差远了！你要不是被她迷了心窍，这么多年只守着她一个人，现在我有的是孙子孙女！……行了，你说什么也没用，别再来烦我了，我还要算账呢！”

    尹老夫人看那什么霜姑娘，早就跟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独占着尹博鸿，勾得尹博鸿对她死心塌地，当年为了她，寻死觅活的跟家里闹，不惜冒着风险，金屋藏娇养了她十多年。

    尹老夫人最讨厌这种狐狸精了！

    她有一个想法跟沈灵霞是相似的。那就是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尹博鸿知道，没了充足的经济支持，他跟那霜姑娘还能不能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尹博鸿在尹老夫人这里碰了一头的钉子，只好灰溜溜地铩羽而归。

    他也有想过自己去赚钱。毕竟他在北易文坛可是颇有名气，是人人称颂的诗人，赚点钱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结果一回想，他这三十几年来，好像就没有靠自己赚过一文钱。

    就连翰林院编修的职位，也是靠着他父亲的关系，给他塞进去的，每月才有那十两银子的俸禄。

    他虽然觉得自己才华横溢，满腹文采，却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变现。

    只知道翰林院其他的编修们，有去做一些兼职补贴收入，但他又嫌弃那些抄写标注的工作太过低级，是在浪费他的才华和生命，再说也赚不到几个钱。

    跟沈灵霞以前经常几千两几千两的给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尹博鸿在外面跑了几天，一两银子都没有弄到。

    他心烦意乱地回到凌霜院，看到简清霜正在教尹瀚成作画。

    温柔优雅的才女母亲，有模有样的乖巧孩子……这原本美好的一幕，尹博鸿现在是半点都欣赏不了。

    因为他发现，简清霜和尹瀚成用来作画的笔墨纸砚，又置换了一整套全新的！

    笔是红木杆牙雕羊毫笔，墨是一两价值一两金的徽墨，宣纸是泾县宣纸，砚台是澄泥石砚台。更不用说那摆了整整一台面的各种颜料，群青、辰砂、雄黄甚至是金粉，一样比一样昂贵。就连那大大小小的调色碟子，都不是便宜货。

    尹博鸿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倒下去！

    他自己也是个懂行的，知道这一桌子，至少也要个一千两才能买得下来！

    简清霜看到他，非常自然地笑道：“博鸿，快来看看，瀚成画得怎么样？”

    尹博鸿脑袋里面嗡嗡的：“这些……都是你新买的？”

    简清霜理所当然道：“是啊，之前那些画笔颜料什么的都旧了，不好用了，我就干脆重新买了一套。你也知道，这些画具质量的好坏，对画作影响很大。瀚成才开始学画，马虎不得，当然要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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