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跑 别回头

    我看了眼桌上的木雕小马。那个粗糙的工艺，分明是天逸匆匆做出来的，却刻得那么认真，连鬃毛的纹理都一根根分明。

    一诺咬着手指，小声地说：“马……舅舅给的……”

    “对。”我摸了摸他的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舅舅说这是给你的，让你好好玩，等他回来带你做更多的玩具。”

    一诺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听懂了，又像什么都没听懂。

    外面的风声音很大，竹林被吹得哗哗作响，夜色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我立刻抱紧了一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搜！”一个粗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女人和孩子肯定还没走远，就在这山里！”

    我的心猛地一缩，手心里全是汗。这些人竟然还在追……

    一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小脸埋在我怀里不出声，木雕小马被他抱得紧紧的。

    “吱——”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人踩到枯枝。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贴着墙，抱着一诺的手微微发抖。

    “扶楹……”

    是天逸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抱着一诺往门边挪了挪，却没有立刻开门，“天逸？是你吗？”

    “是我。”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进来，像是刻意压着嗓子，“快开门，他们马上就追过来了。”

    我咬了咬牙，伸手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天逸就迅速闪了进来，一只手反手把门关紧，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把断掉的锯子。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狼狈，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却依旧警惕，像头受伤的野兽。

    “舅舅！”一诺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伸出手。

    天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冷硬，“扶楹，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得马上走。”

    “走？去哪？”我皱着眉，“外面全是他们的人，我们能去哪？”

    “山顶。”他说得很快，“地图上我画过的，山顶有一条小路，能绕出去。”

    “可是你……”我低头看了看他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得太多了，连衣服都被浸透了。

    “我没事。”天逸咬了咬牙，强行拉起我，“别废话，快走。”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追踪狗的吠叫。

    天逸的脸色一变，迅速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些锯末，用力撒在门口，“拖延一点时间。”

    我抱着一诺，跟着他从后窗翻了出去。山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我却顾不上这些，只能拼命地跟着天逸的脚步往山顶跑。

    一诺趴在我肩上，小脸紧紧贴着我的脖子，一声不吭。

    “舅舅……”他突然小声叫了一句。

    天逸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难得温柔了一点，“乖，舅舅在呢。”

    他的脚步很快，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人，可我知道，他是靠着意志在撑。

    “前面！”追踪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们往山顶去了！”

    天逸咬着牙，拉着我躲进一片岩石堆后，低声说：“你们先藏着，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你都伤成这样了，再去就是送死！”

    “我不能让他们找到一诺。”天逸的声音低得像在喉咙里挤出来，“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我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不管怎么样，总得有个活着的人带着他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扶楹，你听我说——”

    话还没说完，追踪者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天逸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一把推开我，“快走！”

    我抱着一诺，咬着牙往岩石后退了几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天逸，你一定要回来！”

    他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转身冲向了追踪者的方向。

    岩石后，我听见他低吼着冲了过去，还有追踪者的惊呼声和惨叫声。

    “这个疯子！快开枪！”

    “不……不是人……”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声，“他失控了！撤——”

    我紧紧抱着一诺，手指几乎掐进了孩子的后背，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脚步声渐渐远去，追踪者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天逸没有回来。

    夜风变得更冷了，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哭泣。我抱着一诺，蹲在岩石后，耳边还回荡着刚才的打斗声和那一句句惨叫。

    一诺抓着我的衣领，小声地喊：“舅舅……舅舅……”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像是喊累了，又像是明白舅舅真的没有回来。

    “舅舅会回来的。”我一边哄着他，一边擦掉眼泪，可声音听起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他只是去解决那些坏人，等天亮了，他就会来找我们了。”

    岩石后面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和竹林深处的鸟叫，再没有任何动静。我心里越来越慌，天逸的身影就像被山林吞没了一样，彻底没了踪影。

    “舅舅……”一诺又喊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别喊了。”我抱紧他，手指冰凉得发抖，“我们得先走，舅舅找到我们之前，不能让那些人再追上来。”

    可话虽这么说，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我脑子里全是天逸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那眼神太复杂了，有决绝，有不舍，还有刻意压抑的愧疚。

    “扶楹，你一定要活着带着一诺走。”

    他就是那个意思。

    可我怎么能走？

    一诺在我怀里扭.动了一下，小手轻轻拍着我的脸，像是在提醒我别发呆。我吸了口气，死死盯着地图看了一眼，把所有情绪压回去，咬着牙往山顶的方向继续跑。

    “走吧，去山顶的小路。”我低声说，像是在对一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天逸拼命往反方向跑，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急促而沉闷，身后传来追踪者的怒吼和叫骂。

    “别让他跑了！围住！”

    “他失控了，不要硬碰硬！”

    天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被火烧一样疼。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眼前的视线模糊得厉害，可他却不敢停下。

    “扶楹和一诺……”他咬着牙，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名字，“他们一定要活下去，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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