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宣阳坊七十余里的青山,当铁枪从不良人衙门冲向燕府的那一刻,谢周心有所感,从冥想中睁开眼睛,然后确认了自己的感知没有出错。
燕白发……还是回了长安。
谢周没有思考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纠葛,也没有花时间推演接下来会不会出现什么难以把控的局面,没有任何停留地御剑而起。
飞剑落在山脚下的镇子上。
秦夫人那间三进的宅院已经被改造成九狱楼新的情报站。
“那些不良人都安顿好了吗?”谢周直接问道。
秦夫人说道:“他们以前就是经验丰富的精锐,再过些天就能执行任务了。”
谢周关心的不是这个,来不及解释,沉声叮嘱道:“看紧他们,近期都不要再去长安。”
秦夫人微微蹙眉,心想九狱楼正是用人之际,不去长安去哪。
她正准备询问下一步的计划,谢周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御剑离开。
看着谢周急匆匆的剑影,秦夫人楞了下,心想这是发生了什么?
……
……
宣阳坊燕府,当谢淮从阴影中刺出那一剑的时候,玄虚子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力的感觉。
他的境界实力确实要比谢淮更强,但谢淮从十二岁那年就开始执行刺杀任务,二品境时就越境刺杀过一品强者,以无面人的身份登上刺客榜第四名,其刺杀能力可见一斑。
这一剑可以说是玄虚子刺杀水平的完美展现。
迅疾阴狠且异常刁钻,在玄虚子自信缠住燕白发之际,在皇帝放松警惕胜券在握之际,封死了皇帝的所有退路。
玄虚子毫不怀疑,以谢淮刺出的这一剑,皇帝绝对会被一击毙命。
玄虚子并不悲伤,只是愤怒,宛如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愤怒于他和燕白发几次碰撞的功夫,李辛和赵连秋等人为何不来!
难道他们都被燕白发说服或者说与燕白发联合,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去死吗?
玄虚子也有些不解。
因为师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只需要拦住燕白发一段即可。
作为诱饵的皇帝会非常安全,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现在皇帝就要死了,似乎师尊的计划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误。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里。
谢淮的剑已经贴近皇帝的身周三尺,下一刻就将洞穿皇帝的心脏。
当然,黑衣楼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刺杀皇帝,而是为了平反王谢背负的罪恶,不求王谢能够以当年的姿态回归,但至少那些属于他们的荣耀依然落在他们身上,至少族人和亲族们能够安稳地生活在阳光下。
皇帝死了。
新皇登基。
星君败走。
紫霞势衰。
再过些年大兄突破领域。
当再临长安,肃清旧敌,与新皇谈判,还当年的一个清白。
想到这些,饶是以谢淮的心性,都生出些许大仇得报而来的激动和疯狂的情绪。
但他的眼神依然幽冷,握剑的手依然稳定如初。
这一剑再无人能够阻止。
可就在这时,谢淮恍惚间似乎看到皇帝转过了身。
不,不对!
似乎皇帝不知何时早已转过了身,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他这从背后刺向皇帝心脏的一剑,变成了从正面刺向皇帝的右胸。
然后。
就像妖化后的玄虚子伸手为盾抓住了燕白发的铁枪一样。
皇帝也伸出了手。
这撕裂空间的一剑,这仿佛超越了时间的刺杀一剑,就这么被皇帝抓在了手中。
这双手不比玄虚子如白玉般的手,关节处带着皱纹,中指处还带着老茧。
但这双手却比玄虚子的手更加稳定,更加迅捷,仿佛能够捕光捉影一般,轻易地就抓住了谢淮的剑。
剑势就这么停住了。
谢淮蓄势已久的一剑,就好像黑龙被人扼住了咽喉。随后这条黑龙的呼吸停止,颓然地垂下头颅,扼死在皇帝的手中。
“谢氏黑剑?倒是好些年没有展露过光彩了。”皇帝意味莫明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和燕白发说话时稳重的沧桑,而是变得苍老,更加厚重,带着仿佛从远古而来的仿佛岁月史诗的气息。
皇帝的容颜也变了。
那整齐束起来的黑发倏忽间变白,脸上多出许多沟壑般的皱纹。
“星君!”
谢淮和燕白发神情大变。
星君果然走出了观星楼,但他为何能够如此完美得假扮成皇帝的模样,甚至连身形、声音、气息都没有任何不同,或者这是因为皇帝常年随星君求道,双方无比熟悉的缘故?
谢淮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毫不犹豫地舍了黑剑,向后退去。
他退的是那样迅疾,再没有多看星君和黑剑一眼。
星君披着皇袍,微微笑了笑,右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失去谢淮真气支撑的黑剑,只能下剑体本身的力量来负隅顽抗。
剑身顷刻间弯到了几乎贴合的程度,随着砰的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
这把承载着谢氏千年底蕴的名剑,就像是垃圾一般被星君丢到了脚下。
谢淮的瞳孔缩了一下,眼底浮现出愤怒和疼惜的情绪,但依然不敢做任何停留。
星君微微一笑,谢淮留在黑剑里的那道精神烙印被他抹去,望向谢淮的一瞬间,一道无形的精神攻击依托着那道烙印反噬而来。
谢淮的身形顿了一下,眼神里蒙上一瞬间的恍惚。
作为结合了七情剑道的强者,谢淮的神识强度虽说不如谢周,却也非同一般,即便是星君的精神攻击也被他转瞬挣脱。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恍惚。
就只需要这一瞬间的恍惚。
星君那并不高大却又显得如山般高大的身躯就出现在了谢淮身前,轻轻推出了手掌。
谢淮面容漠然,双瞳紧缩,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任由那双手贴在了自己胸前。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谢淮的闷哼声,不知有多少根胸骨就此断裂。
一口鲜血从谢淮的口中喷了出来,不待他有别的动作,空气中一股无形的磅礴真气汹涌而来,刹那间封住了他的经脉。
转瞬之间,生死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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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634、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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