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东灰头土脸走下楼的时候，只看到了等待大厅的宝蛋儿，李东问:“王同川呢？”

    “他不走。”

    “他不走他要干嘛？等着张敏家人过来找他算账吗？胡闹！”李东没好气的说。

    “我觉得他不走挺好的，是爷们儿就得自己承担自己的责任！”

    “屁！你让他怎么承担责任？赔钱他也赔不起，坐牢的话，他老婆孩子怎么办？”

    “大爷，那你说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李东只是替他发愁，自己却也想不出办法。

    “我刚刚给他支了个招儿。我虽然没见过张敏几次，但仅有的几次见面让我觉得张敏是个讲道理的人，跟她姑姑完全不一样。

    我是想让王同川留下来，跟张敏见上一面，主动承认错误，先有个好的认错态度，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呗。

    反正我觉得，咱们公司有钱，费用的话让公司先给垫着，然后按月从他工资里扣呗。”宝蛋儿担心李东会骂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没成想，李东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个办法倒是行得通，就是希望执行起来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儿。”

    “肯定不会的，放心吧。”宝蛋儿胸有成竹。

    “走吧，还在这儿愣着干嘛？”李东走出大厅，看着还在原地不动的宝蛋儿说道。

    “大爷，你先走吧，这事儿靠他自己，我不放心，我得盯着。”

    “那行，随便你吧，那我就先回厂子了。”

    李东走后，宝蛋儿上了楼。因为张敏的家属没见过他，所以并不认识宝蛋儿，宝蛋儿就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张敏姑姑的斜对面，她们以为他是别的病人家属，所以并没有起疑。

    手术室门开了，张敏被推了出来，由于麻醉药劲儿并未过去，所以人是睡着的。宝蛋儿没有起身，只是装作不经意，却全程仔细听着医生和家属们的对话。他将听来的消息全部用寻呼机发给了王同川。

    没多久，张敏的姑姑就离开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敏的妈妈也出去了，宝蛋儿给王同川发了个简讯，没一会儿他就拎着水果和营养品过来了。

    宝蛋儿守在病房外，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王同川面对着这个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被炸得毁容的姑娘，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懊悔和痛苦，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般：“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的目光凝视着女孩那因为被炸毁而全部被纱布包裹着的头部，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愿意用一生来弥补我的过错，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门外的宝蛋儿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看到了跪在张敏病床前的王同川，他叹了口气。就在他刚要去听张敏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电梯口进来的拎着饭菜的张敏妈妈。

    宝蛋儿连忙打开了病房门，叫道:“王同川，走了！阿姨回来了。”

    而王同川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并没有理会他，依旧跪在张敏病床前，低声抽泣着，忏悔着。

    “王同川！赶紧走了！”宝蛋儿再次大声叫道。

    宝蛋儿确定王同川这次是听到了，但他依旧没有回答。眼见着张敏妈妈朝这边走了过来，宝蛋儿也不再顾及王同川，自己假装刚刚走错了病房，匆匆离开了。

    张敏妈妈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王同川跪在自己女儿病床前抽泣的模样。张敏妈妈不明所以，连忙走过去想要扶起王同川。

    “哎呦，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呀，在这儿跪着是做什么呀？”

    “阿姨，我不是人。我害了张敏，我害了你们一家。我错了，阿姨。我错了！我不求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我的过错。”

    隐隐的，张敏妈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人说他错了，说他害了张敏，难不成是他引发的爆炸。

    “你就是那个打瞌睡的操作工？”张敏妈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是张敏的代班长，我没有打瞌睡，是我违规私自充装氧气罐才导致的爆炸。阿姨，我对不起你们啊！”王同川涕泗横流。

    只见张敏的妈妈本欲扶起王同川的双手，渐渐变得颤抖，最后化为一股充满力道的巴掌，掴向了王同川的脸颊。

    张敏妈妈的眼睛顿时泛了红:“你这是作孽呀！”

    顿时病房里哭声一片。引得护士台的小护士连忙走过去呵斥道:“请你们家属们保持安静！还有，病人现在不能情绪激动，你们要说话出去说。”

    躺在病床上的张敏一言未发，任由眼泪浸湿了缠裹着的纱布，蛰得脸生疼。

    护士见两个家属并未准备离开，刚要上前去拉扯，便见跪在地上的男人将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狠狠磕了下去。

    磕完这个头，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了张敏的床边。

    “张敏，我自知对不起你，但我现在没有能力弥补你更多，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无论你最终是决定私了还是公了，我都任由你裁决，绝无二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让我的良心好过一点。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个男人站了起来，又朝着张敏母亲的方向鞠了一躬，走出了病房。

    那笔钱是他留着给媳妇儿生孩子用的。现在全部取了出来，给了张敏。王同川走出病房，下了楼，来到医院院子的角落里，他哭了，为自己的无能、无助和懊悔，痛哭不已。

    此时的宝蛋儿就在离他不远处看着他。宝蛋儿慢慢走过去，说道:“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振作起来！以后多挣点儿钱，紧着点儿自己，慢慢还。”

    宝蛋儿的手拍了拍王同川的后背，又说:“我知道你私自充装氧气罐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养活老婆孩子。我会跟我大爷和王总好好说说，尽量让公司先将钱给你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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