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哗啦啦作响。

    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

    水汽从未关严实的门窗透了进来，那几分凉意也唤回了赵元承的意识。

    他的声线陡然提高，连连问道：“母子平安？是母子平安？”

    灵芸跪在地上，喜极而泣：“是，恭喜皇上，太后，娘娘平安生下两位皇子！”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除了太后和赵元承皆变了脸色。

    皇后虽身怀有孕，但生男生女尚未可知。

    二皇子生母柳氏罪孽深重，将来于皇位上只怕是也没了指望，而傅茜妤却一举生下两位皇子，又是太后的同宗。

    将来储位之争，谁又能比得过她？

    况且她还这般年轻。

    谁能料到，她还会不会再生下皇子？

    禧昭仪死死攥紧手中的丝帕，此时此刻，她对傅茜妤心中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端。

    还是贵妃第一个出来道喜，众人才反应过来。

    没多久，两位乳母一个人抱着一个，满面欢喜地走了出来，“三皇子，四皇子给皇上，太后，各位娘娘请安了。”

    孩子因窒息，面色有些泛紫。

    可太后却爱不释手，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哎呦呦，这小家伙的样子，简直和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

    卫才人凑上前，陪笑道：“可不是，两位皇子天庭饱满，面如满月，出生之时又恰逢天降甘霖，实在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赵元承只看了孩子一眼，便急切地唤了里头乔嬷嬷出来：“懿妃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娘娘生产时受了不少的罪，皇子出生，胞衣未能一起分娩，后又遇大出血，眼下虽止了血，却元气大伤，往后几年需得好好保养。”

    赵元承点点头，登时便松了一口气。

    随后欢喜地吩咐朱羽，“传朕旨意，懿妃诞育皇嗣有功，即日起晋贵妃之位，册封礼于皇子满月当日一同举办。”

    ——

    傅茜妤折腾了一天方才生下孩子，妃嫔们守在一旁也是浑身乏累。

    太后回了慈安宫用了些许晚膳，宋嬷嬷便屏退了所有人，凑上前小声道：“太后算得不错，果然有人在贵妃的催产药里下了分量不轻的赤芍，幸好发现及时，否则贵妃娘娘怕是要一尸三命了。”

    “查到是谁了吗？”

    宋嬷嬷屈膝道：“娘娘恕罪，老奴无能，并未能查到是谁做的。”

    太后却冷笑，“宫里就这么几个人，皇后有孕不适，后宫诸事皆落在了丽贵妃和婉嫔身上，今日行大雩礼，丽贵妃不在宫中，禧昭仪与贵妃虽是不睦，却是有勇无谋，而婉嫔虽是协理六宫，可有丽贵妃在，她能得几分实权，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下药的，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宋嬷嬷一愣，“那这件事，奴婢要不要细查？”

    太后略略沉思，却摆手道：“算了，皇后毕竟是皇帝元后，这事若是真查起来，丢的还是皇帝的颜面。”

    “太后说的是，贵妃娘娘得皇上宠爱，又一举生下两位皇子，难怪皇后娘娘会着急。”

    太后幽幽冷哼，“将来无论哪位皇子成为太子，她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可偏偏得陇望蜀，永不知足，只怕再这么折腾下去，不仅是她自己，就连苏家的福气也会被消磨殆尽。”

    话音落，遥远的天际被传来沉闷的雷声。

    华阳宫有惊无险自是喜气洋洋。

    傅茜妤九死一生生下孩子，母子平安，可皇后却在这天夜里小产，失去了她期盼已久的孩子。

    凤栖宫里死气沉沉，皇后倚在榻上，眸底如一潭死水，不见任何波澜。

    夏荷端着药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娘娘，太医说了，您体内的胞衣未下，需得喝牛膝汤，药奴婢已经晾好了，您趁热喝吧。”

    皇后语气冷漠：“懿妃孩子生下来了？”

    夏荷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是，母子平安，皇上已经晋了懿妃为贵妃，奴婢无能，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面无表情，呢喃道：“她还是真是有福气，本宫的孩子一个个离去，她却能平安生子。”

    “娘娘，您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更何况，懿贵妃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气息，即便救了回来，也怕是个短命的。”

    皇后深吸一口气：“太医那可打点好了？”

    夏荷点点头，“是，那王太医儿孙的命都被老爷捏在手里，他不敢不听话。”

    皇后深吸一口气，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本宫既然留不住孩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傅氏凌驾在本宫之上。”

    ——

    这一觉睡得酣甜绵长，自打怀孕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灵芸端来吃食，见傅茜妤精神不错，便娓娓说起了生产那天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想仍觉得后怕。

    “就连太医都说了，您亏得事先吃了保胎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傅茜妤慢慢吃着东西，又问起了生产那天有什么异常之处，灵芸想了想，沉声应道：“海宁在您的催产药里发现了赤芍，只是当日混乱不堪，因此无法彻查。”

    傅茜妤想了想却冷哼，“当日太后既然让宋嬷嬷在小厨房盯着，就连海宁都发现了异常，宋嬷嬷岂会不知。”

    “您的意思是？”

    “若是寻常妃嫔，宫里早就闹了起来，可如今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各宫各院却都是静悄悄的，你就想不到是谁做的？”

    灵芸沉思，眼眸转了几转，一时回味过来，诧异道：“皇后？”

    “皇后是得先帝赐婚的元后，也只有她能让慈安宫闭嘴不言了。”

    “那这件事，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自是不能。”傅茜妤眯了眯眼睛，语气寒冷：“要想将敌人一举击灭，须得细细谋划，万不可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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