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八月中秋前，圣驾启程回京。

    傅茜妤坐不惯马车，依旧吐了一路，但此番和来时不一样，往日伺候在身边的人也个个心知肚明。

    回到华阳宫第一件事，灵芸便去了太医院请太医。

    秦照川不敢耽误，忙背着药箱一路赶往华阳宫，在探知脉象，脸上却又是一阵欢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傅茜妤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个本宫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胎儿可好？”

    当年产下双生子，太医曾断言她伤了母体，至少要静养两三年才能养得回来。

    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在行宫里怀上的，傅茜妤十分担心自己的身子会无法保住这孩子。

    秦照川却笑：“娘娘尽管放心，这一年来，太医院为娘娘开的药都是用了最好的药材也是最适合娘娘的体质的，只要娘娘能安心修养，必然能平安诞下皇嗣。”

    如是，傅茜妤才松了一口气，又想着如今胎儿还不满三个月，便吩咐秦照川先不要上报。

    等胎象稳定了再说也不迟。

    秦照川自然是照办，但华阳宫宣太医自然是瞒不过旁人，赵元承以为傅茜妤不好，慌忙扔下手头的事就匆匆赶了过来。

    这样的事情，傅茜妤自然不会瞒着皇帝。

    如实说了，赵元承果然喜出望外，高兴之余又不免嗔怪：“这么大的事情，你怎可连朕都瞒着？”

    傅茜妤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道：“并非故意瞒着您，不过是这个月月信推迟了几天，嫔妾不敢声张，只等回了宫再请太医，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喜事。”

    赵元承满面欢喜，心中又不免担忧，“旧年你生产，太医说你伤了身子，你不过才养了一年，便又有了孩子，身子可还能吃得消？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臣妾身子很好，只要安静修养，必能平安生产。”

    赵元承点点头，心头松快不少：“那就好。”

    见皇帝心情不错，傅茜妤思忖着说：“皇上，如今臣妾身子不便，后宫诸事多如牛毛，总得有人出面打理才是。”

    “你说得不错，你现在确实不宜再劳累。”

    “宫中姐妹，多的是才行出众之人，皇上想哪位妹妹接替臣妾手里的事？”

    原以为赵元承会举荐柔嫔，却出乎意料地提起了莲婕妤：“她性子温和，也极具才干，再有禧妃这段时间性子也沉稳不少，她毕竟位列妃位，该是让她历练历练了。”

    傅茜妤浅笑：“皇上思虑周全，能得二位妹妹相助，也是臣妾的福气。”

    第二日一大早，赵元承便以皇贵妃身子不适为由，让禧妃和莲婕妤二人协理六宫。

    消息传到婉昭仪耳里，婉昭仪气得将手里的碗给扔了出去。

    瓷器碎裂，刺耳的声音吓得不远处摇篮里的小娃登时哇哇大哭起来，婉昭仪没好气地呵斥乳母：“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五皇子抱出去！”

    乳母颤颤巍巍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出了寝殿，松萝忙吩咐宫人将地上的碎瓷片子打扫干净。

    “娘娘，您怎么又生气了？”

    “本宫能不生气吗？”婉昭仪双目通红，恨恨道：“从前，有宓妃和禧妃在本宫上头压着，本宫少不得忍气吞声，可如今宓妃被废，禧妃少不得给她几分尊重，可莲婕妤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越在本宫前头？”

    松萝劝道：“娘娘，您千万看开些，协理六宫看着风光，实则是得罪人的活，皇上那般宠爱柔嫔，还不是不让她沾手半分，您怎么就看不开呢？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谁协理六宫，而是华阳宫那位。”

    婉昭仪抬眸看她，眯了眯眼睛。

    松萝往前凑了凑，小声说：“奴婢瞧着，皇贵妃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有喜了。”

    婉昭仪浑身一惊。

    皇贵妃已经有了两个皇子，若此胎依旧是男胎，那她的境地岂不是险之又险？

    松萝压低着声音说：“娘娘，如今他们也回宫了，您既然看不惯莲婕妤料理后宫，何不借她的手除掉皇贵妃？八月中秋可没几天了。”

    婉昭仪眼底一片寒光，冷幽幽地说：“是啊，中秋夜可不是母子团圆的好日子？”

    ——

    禧妃和莲婕妤到底头一回料理后宫诸事，无论做什么都是如履薄冰，深怕行差踏错半点惹别人笑话。

    中秋将近，宫里要举办家宴。

    禧妃不懂得里头的规矩，本想问问莲婕妤，可哪知莲婕妤也是一头雾水。

    莲婕妤怕出错丢了皇家颜面，便想着去华阳宫问问皇贵妃。

    禧妃却满是尴尬，别过脸去说：“还是你去吧，我与她不对付，她必然是不想见我的。”

    从前两人的争执，莲婕妤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可那日在行宫，傅茜妤极力为禧妃洗刷冤屈，禧妃也是看在眼里，她能瞧得出来，禧妃很想当面对皇贵妃道一声谢。

    但为着从前种种，她总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莲婕妤也不戳破，离了芷麟宫便径直朝着华阳宫去，路过御花园时，正好瞧见柔嫔陪着二皇子玩耍。

    柔嫔位份本在她之上，按规矩她是该上前请安。

    抬腿刚要过去，却见二皇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柔嫔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一面嚷嚷着让宣太医，一面又将啼哭不已的孩子抱在怀里哄。

    身旁的小宫女弄眉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唏嘘道：“奴婢听讲，这段时间柔嫔总是陪着二皇子来御花园放风筝，您说柔嫔一直没孩子，是不是动了抚养二皇子的念头？”

    莲婕妤却不以为意，笑着说：“二皇子的生母是罪人，皇上既然将他养在太妃身边，又岂会轻易送去颜雪殿叫柔嫔抚养，这不是打太妃的脸吗？”

    弄眉笑说自己蠢笨，莲婕妤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过去，瞧着一行人回去了，她才要转身离开。

    却见不远处柔嫔和二皇子待过的地方，有闪闪发亮的东西，弄眉上前在地上捡起一物，递给主子：“是枚荷包，应该是柔嫔娘娘落下的。”

    莲婕妤嗯了一声，嘱咐浓眉收好，“先去了华阳宫给娘娘请安，等会再送去也不迟。”

    “是。”

    且说柔嫔将二皇子送回太妃处，等着太医确定二皇子并未伤着，这才安心回了自己的住处。

    绿珠上前伺候主子宽衣，柔嫔一摸袖口，发觉荷包不见了，顿时一惊：“我的荷包呢？”

    知道那荷包是主子的爱物，绿珠忙抖了抖怀里的衣裳，也不见那荷包踪迹，宽慰道：“说不定是落在御花园了，奴婢这就派人去找。”

    “我亲自去找。”

    柔嫔脸上满是慌张，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匆匆往御花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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