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悦挑了帘子进来，佩容接过茶盏递到二位主子手边，耳边却听莲嫔幽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皇上是真心疼爱柔昭仪。”

    说着便听得慧美人轻咳一声，莲嫔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傅茜妤：“姐姐不要见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傅茜妤却捧着茶盏慢慢笑：“你说的是实话，伺候皇上这么久，我也是头一次瞧见皇上这么宠爱一个人，亦或是说，皇上对于柔昭仪并非帝妃之间的宠爱，而是类似民间平头夫妻那般，确实叫人羡慕。”

    慧美人抱着六皇子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傅茜妤笑，比起柔昭仪的宠，她更羡慕眼前人的云淡风轻。

    又说起立后的事情，笑道：“司天监已经择了九月初一为娘娘封后的日子，算算时间，也没几个月了。”

    见怀里的小儿子已经睡熟，傅茜妤示意乳母过来将孩子给抱了下去。

    “前几日尚服局才送来凤袍，是按照我原先的尺寸做的，没想到生了孩子，腰竟然还宽了半寸，可改来改去，我都不满意，正想麻烦你呢。”

    慧美人笑道：“嫔妾旁的本事没有，可这针线活上嫔妾要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说笑一番，不多时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杀害董美人主仆的凶手找到了，正是同董美人一起进宫的，乌选侍所为。

    说是乌选侍嫉妒董美人得宠，又怨恨淑妃才进宫时的刁难，这才起了杀心，以此来嫁祸淑妃。

    三人听后，脸上皆呈现不同神色。

    慧美人冷然问：“这件事耽搁这么久，一直没什么进展，怎么突然就查出来了？”

    宫女应道：“听闻是太后下旨让御司殿尽快结案，再有当日御花园伺候的太监们和巡逻的侍卫受不住严刑拷打，这才招供的。”

    傅茜妤悠悠一笑，抬手宫女下去。

    莲嫔唏嘘：“太后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慧美人却幽幽道：“只怕不是太后雷厉风行，而是因为柔昭仪，淑妃若是再禁足下去，只怕等不到明年开春，她就能和淑妃平起平坐了。”

    正如慧美人所料那般，彼时，赵元承还在颜雪宫陪着柔昭仪。

    不多时朱羽进来，隔着屏风压低着声音禀报：“皇上，太后身边来人说，想请您去慈安宫一趟。”

    赵元承看了一眼怀里已经熟睡的柔昭仪，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出门前又嘱咐绿珠好生服侍，便离开了颜雪宫。

    上肩舆之前，赵元承问朱羽：“华阳宫结束了？”

    “是，妃嫔们已经散了，这会是莲嫔娘娘和慧美人正陪着皇贵妃说话。”

    赵元承嗯了一声，“她们两人都是性情温和之人，朕记得莲嫔再有一个月也要生了。”

    “是，娘娘产期就在七月底。”

    “等会你去尚宫局知会一声，不必等到七月了，明日就接莲嫔母亲入宫服侍，再有，库房里有一对銮金穿花戏珠步摇，找个合适的时间送去永福宫给慧美人，再有去传旨，晚些时候，朕去华阳宫用完膳。”

    “嗻。”

    ——

    慈安宫。

    皇帝进来时，太后正在佛堂礼佛，赵元承本欲在门外等候，却被宋嬷嬷客气地请了进去。

    “太后说了，让您去佛堂见她。”

    赵元承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佛堂宁静，檀香悠悠。

    太后跪于蒲团之上，面色虔诚，听着身后的动静，便知是皇帝来了。

    菩萨面前，赵元承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磕了头，亲自上了一炷香后便再度屈膝跪在太后身后。

    “是从颜雪宫来的？”

    赵元承垂眸，淡淡应道：“昭仪才没了孩子，朕多去陪她也是理所应当。”

    太后却冷然笑：“宫里小产的那么多，便是钱婕妤，哀家也不曾见你如此伤心，你可还记得，今日是皇贵妃六皇子的满月礼？”

    说起这事，赵元承眼底划过一抹歉意：“是，等晚些时间，朕会去华阳宫陪妤儿说话。”

    “皇帝啊，你可以宠爱一个人，但不能专情，一旦专情，于前朝后宫而言都是祸事，五皇子殁了这么久，除了颜雪宫，你可还去过别处，董美人主仆的死，你可还有心思查下去？”

    太后慢慢转过身，肃然了脸色，“你是皇帝，肩膀上担负着大靖的未来，如今却为了个女人罔顾朝政？难道，你真想让天下人都以为柔昭仪是祸害国妖妃吗？”

    赵元承面色一紧，嘴里道不敢二字。

    太后却缓缓起身，语气更加沉重：“董美人父亲的官职是低，那也是食朝廷俸禄的言官，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读书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需要哀家教你吗？”

    “儿臣不敢。”

    “柔昭仪出身卑微，你多疼爱，也无可厚非，人都会有私心，你虽为皇帝却也不能例外，可你别忘了，集宠爱于一身，便是积怨于一身，你当真要为了她，闹得后宫鸡犬不宁？”

    “母后言重了，儿臣断不敢如此。”

    太后却冷笑：“身为男儿，保护妻女是最基本的事情，可你并不是寻常男儿，在这宫里一味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将来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亦或是将来有一天，你逼急了她们，使得她们错了主意害死了柔昭仪，到时候你也怨不得旁人，因为她是因你而死，别到最后，你却要同先帝一样，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撂下这番话，太后便拂袖离开。

    赵元承整整在佛堂跪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彼时太后正歪在榻上，有小宫女捶着腿。

    宋嬷嬷觑着皇帝的脸色，亲自端来椅子搀扶皇帝坐下。

    “想明白了？”

    赵元承肃然了脸说：“母后，儿臣知错了。”

    太后却睁开眼睛，悠然笑道：“便是圣人还有犯错的事情，何况你还这般年轻。”

    宋嬷嬷捧着茶盏过来，赵元承接过喝下半盏，才再次开口：“董美人的事情，儿臣谢过母后替儿臣周全，另外，淑妃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儿臣会好好安抚淑妃。”

    太后满意点头：“雨露均沾，才是后宫繁荣之象。”

    从慈安宫出来后，赵元承直接去了华阳宫，彼时，佩容正吩咐着宫女摆晚膳，因知道皇上会来。

    今日准备的膳食，几乎都是赵元承素日喜欢的。

    傅茜妤见皇帝来，忙屈膝行礼，却被赵元承握住手，稳稳地扶了起来，抱歉开口：“今日是六皇子的满月礼，朕到现在才来看你们母子，可还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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