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九婴看完这一切，默默拍手叫好。

    沈翊问：“九婴大人，如此便真的能将他毁去？”

    “真神转世，不死之身。杀不了他，便只能毁了他的道心。不然待他成神，死的便是我们。他不是要拯救苍生嘛，若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拯救苍生。我就不信他的道能有多坚定。”

    沈翊面色凝重：“自身的灾祸，亲人的离去还有父亲的背叛这些怕是不足以磨灭他的意志。”

    沈翊总是记得沈应肆六岁时，他为他收集民间各种玩物。可年仅六岁的沈应肆却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我是要拯救苍生的，不可贪玩。

    沈砚南听到这话，嘴角笑容扩大：“那便再添记猛药，这苍生要他去死，他必定会对这苍生失望。”

    九婴点点头：“不过二位记住，我与你们合作只是为了寻到魔尊，万事都得以魔尊为先。”

    *

    沈翊离开后，沈应肆如同疯了的野兽，不停地嘶吼，不停地挣扎。

    “放我出去！我要杀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沈翊，你狼心狗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母后！母后，把我母后还给我！还给我！”

    地牢里的铁链不断发出响声，这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哭喊声更是从不间断。

    过了许久，久到沈应肆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浮现了几行大字。

    殿下，记住你只是在历劫！

    沈应肆原本流干的泪水又开始涌出。

    “这是我的劫，那为何要伤我谢家，伤我母后？我本不该出生的，对吗？这是我的劫，那便来伤我呀！”

    空中又浮现出字来：殿下，曾得万人敬爱，曾享荣华富贵，平常幸福，便也应体验一番人间疾苦。唯有将人间的酸甜苦辣皆经历一番，才可感同身受，共情人间，怜悯众生。殿下，人间危难，无数的人面临着同殿下一般的境遇，他们还等着神明的力量去拯救他们。

    我还能去救他们吗？还能吗？

    沈应肆闭上眼睛，就像一个死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地牢大门打开，有几个士兵走了进来。

    一个小士兵要将铁链拿开却突然愣在了那。

    他示意他的同伴看他手中的铁链。

    那粗粗的铁链沾满了鲜血，甚至已经变了形，若明日这人还这般挣扎，这链子怕要整的被他拉断。

    他们几个人咽了咽口水将沈应肆关在巨大的牢笼之中。

    又加了几个人合力将牢笼搬了出去，按在了一个马车上。

    而这整个过程沈应肆都没有睁开眼睛，他真的如同死了一般，连呼吸都微弱到察觉不出。

    沈砚南笑着说：“不是嚷嚷着要出去嘛，今日吾便带你看看这鬼谷的百姓。看看如今你成了妖怪，这百姓还能不能继续爱戴你。”

    马车缓缓走动，不一会便进入了街道。

    巨大铁笼关着一位长着巨大翅膀的可怕妖怪，那妖怪坐在笼中闭着眼一动不动。

    人们看见妖怪被关在囚车之中，谁也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毕竟过不了多久，这丹离便要彻底归于妖魔之手。对于妖魔，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大家快看看，这好像是我们的太子殿下！那位菩萨低眉沈应肆，弑魔煞神疯太子！”

    此言一出，便如石头投入水中激起层层波澜。

    人们聚集起来，大声开始议论。

    “这是沈应肆！怎么成这样了？好可怕！”

    “这绝对不是太子殿下！定是那化成太子模样毁他名誉的妖魔！”

    “管他是谁！反正他都该死！说好的要救我们的，可现在我们马上便要沦为妖魔的奴隶了！”

    “对！都怪他，他不也留着谢家的血嘛！”

    “说不定就是因他自己中了妖毒，便也不想让我们好过，所以才解除了鬼谷的封印！”

    “是他自己说的，要杀尽妖魔救下我们的。”

    “若不是他！我娘怎么会被妖怪杀死！”

    有人将手中的东西扔向沈应肆，本来凝固的疤痕如今又流出鲜血。

    沈应肆睁开双眼有些恍惚，他看向底下的人群。

    有了第一个人，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妖魔马上就要接管丹离，所有人都积压着一股情绪。所有人都想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去。

    一个废掉的太子，成了最好的对象。

    “你答应过要救我们的！说好的，要救我们的！成不了神成了个妖怪，你怎么不去死！”

    “我的孩子死了，为何你还未死！”

    “你这个妖怪！将我们殿下怎么样了？我要杀了你为殿下报仇！你个妖怪去死吧！”

    “我们不想做妖魔的奴隶！救不了我们，你怎么还不去死！”

    “沈应肆你这个大骗子，给了我们希望却让我们陷入绝境！去死吧！”

    不断有东西砸向沈应肆，可他还是睁着眼睛。

    人们越骂越气，整个大街都乱了起来，马车在街上寸步难行，守着马车的士兵个个都被误伤。

    而除了这些愤怒的人们，还有许多妖魔围在外面看笑话。

    “看见了吧，沈应肆，人人都想要你死，如此你还敢说出要拯救苍生这种屁话吗？”

    沈应肆的嗓音早就嘶哑，他动了动嘴却没人听见他说什么。

    但他自己听见了，他说：“敢。沈应肆要拯救苍生。”

    因为他看见了，看见他们的恶也看见了他们的苦。

    越恶劣的环境越能激发人性的丑恶。

    自私，虚伪、无能，欺软怕硬，用最大恶意最大的能力去伤害他人。他们丧失了善良、同情、感恩……

    可人间不应只有恶，更多的应该是善。

    这条街上，他来过。这里原本就有着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有一些喜欢偷盗的孤儿。但往来行人，街头商贩也是不少。

    而现在呢，人变少了，却多了许多在路上行走的妖魔。整条街再难看见一个孩子，更没人再做买卖，街边的房子，全都有被毁坏的痕迹。还有街上躺着的那么多被妖怪杀死的尸体。

    尸体被踩着在脚下，却无人在意。可他们都是谁的孩子，又是谁的父母？如今竟到了无人为他们收尸的地步。

    你看呀，他们那么生气，可眼里都是绝望，都是泪水。

    这人间太苦了。

    在苦难面前真相并不重要，也没人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有没有人将他们拉出深渊。

    成为神明，拯救苍生，这是沈应肆的使命。

    可是沈应肆你真的还能救他们吗？你能吗？

    沈应肆又闭上了眼睛，任由着他人的打骂。

    他好累呀，好疼呀。能不能有个人也来救救他。

    沈砚南见沈应肆闭上了眼睛，以为他已对人间失望，笑着吩咐下属将人扔回去。

    沈应肆从此便真成个废人了。

    *

    天界，月影看着沈应肆的命格不断闪动，十分担心。

    转头却看见池清在慢悠悠地喝着茶。

    “喂！这命格闪成这样！你还有心情喝茶！”

    池清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放心吧，沈应肆会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明。神明是不会被恶意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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