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的衣角也沾染了鲜血，不过她一身暗红，血色隐入其中。

    血色一路向上，染红了她冷白的肌肤。

    这血来自刚刚那个哭泣的大汉，上一秒他还骂骂咧咧喊着母亲，下一秒……

    他在她面前被打爆了头颅。

    温梨的身体居然有些微微发抖。

    “保护温姑娘！”

    “保护温姑娘！”

    “快！顶上！快顶上！”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守在她身边的人从一开始的两千人到如今似乎已经不足百人了。

    结界越来越小，所有人都以温梨为中心缩成一团。

    温梨的心神不稳，只见面前的结界已经开始有了裂痕。

    “严将军！你们还能撑住吗？”

    “撑得住！能撑住！死也要撑住！”

    挡在温梨身旁的士兵握着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冲出去拖延时间，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他突然问温梨：“温姑娘，这个阵法能杀死这里所有的妖魔对吗？所以我们会赢的，对吗？我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我们救下了更多的人！我们抢回了月半，守护了苍生！是不是，温姑娘？”

    温梨转动手腕，指尖的灵力继续缓慢输出。

    她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一个人漂泊的那十年。

    世人曾以为月半之战是人族夺回人间的开端，却不想这只是激烈反抗的一战。

    月半之后，鬼谷解封，到处都是是妖魔。

    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月半的胜利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且很快月半又会落入妖魔手中。

    他们的死根本毫无意义。

    “是！你们是英雄，你们夺回了月半！守护了苍生！”

    温梨是这样回答的。

    “严将军让我出去，我没灵力，没了我，这结界小些，你们还能撑得久一点。我出去争取活得久一点，将他们打乱，打远，至少能杀一个算一个！”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我们没灵根，防守是不如你们，但我们进攻可不比你们这些修仙的差！”

    严将军看了他们一眼，九营好像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好！你们从我这边出去！”

    温梨睁着眼看着他们拿着绳冲出去将妖魔推出几米。他们大叫着，好像不会疼似的，握着手里的剑不要命地杀向那些妖魔。

    “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他妈滚远点！”

    “来你爷爷这边呀！来了，老子在这呢！”

    他们在妖群之中乱窜，用身体、用生命为同伴争取时间。

    一时之间外面的妖魔就追着他们几个，将他们撕碎、玩弄。

    天大亮，围在温梨身边的好像不到十人。

    结界最终还是破了……

    “保护温姑娘！”

    温梨一动不动，剩下这十人背着盾牌，紧紧抱紧周围的同伴。

    他们，将温梨牢牢围住，护住。

    面前的香炉还燃着，纸钱燃烧的火点燃了面前人的衣角。

    远处似乎传来了马匹声，温梨看着护在自己前面的女将军，凑近问道：“严将军，你叫什么？”

    严将军的嘴角流着血，双眼紧闭着，她的嘴唇上下合动。

    她以为温梨是在害怕。

    “温姑娘，你别怕，他们拉不动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

    温梨的声音又大了一点。

    “别怕，其他人马上来接替我们了，他们一定会做得比我们更好。”

    说完这句话，无论温梨怎么叫，人都再没了动静。

    “驾！驾！驾……”

    又有人来了……

    人被拉开，温梨眼前又恢复了光明。

    “温姑娘！温姑娘！你没事吧！”

    温梨好似突然回过神来，她盯着面前这个人，想了好久才记起这是朝颜。

    没有灵根却也爬到高处的姑娘，她也得死在这，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

    “司夏夏！司夏夏！”

    “嗯？”

    司夏夏突然被叫到，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她会叫她。

    “宿主怎么了？”

    “我、我突然想到了我小的时候，很小很小，好像才刚会走路。那时候我被关在温家老宅里，那个院子的围墙特别、特别高，围墙外时不时会有石头或食物被扔进来。我娘从来不让我出去，我一出生就被困在了院子里。我被困住了，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就只有我和娘两个人……”

    司夏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起这些，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明明她应该清楚她应该做的只是好好设阵，她不会死的。

    会死的是别人。

    司夏夏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她说着。

    “再大一点，我想出去，娘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出去很不安全。而且外面的人都讨厌我们，他们所有人都讨厌我们……”

    “可是！可是娘还告诉我，我得保护他们，我得保护那些讨厌我的人。因为我是捉妖师，因为我天赋好，因为我是江家人，因为江氏能使神力是天命之人，所以、所以我也得保护他们，保护那些没有灵力的人。杀妖之事本应与这些没有灵根之人无关不是吗？”

    “只要、只要我找出真相，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我就能重振江家，江家就又是人人称赞的捉妖第一世家，我也会是万人拥戴，拯救苍生的江大侠！”

    温梨的脑子里好像浮现出了年少时的画面，她坐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地说着话。

    她说，她要当大侠，当所有人都喜欢的大侠，当拯救苍生的大侠！

    原来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她想做的是个好人，是个英雄。

    “司夏夏，我自重生以来，这一路遇上了许多人，他们没有因我的身份便厌弃于我。我明明知晓这次战役就是让他们去送命，我还是心安理得的跟着他们入城。我想着他们关我什么事，战死杀场本就是他们的宿命不是吗？所以关我什么事呀，关我什么事……”

    司夏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她：“对！宿主，这不关你的事，这与你无关，书里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不死，这阵法就成不了，这样日后月半城的妖魔还会侵害更多人，席玉也会杀害更多人……所以，所以没关系的宿主，你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你也没有办法嘛，你尽力了的，谁也救不了他们……”

    是吗？是吗？

    是呀，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做不了什么的……

    可是、可是……

    温梨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她不会坐以待毙，看着他们重复上一世的命运！

    “朝颜！朝颜！过来！快滚过来！”

    朝颜正安排着人设设结界，听到温梨的叫骂声，本来懒得管，谁知道她越叫越大声。

    她有些生气地蹲下身来问道：“怎么了？”

    “你凑近。”

    朝颜蹲下，靠近，温和的女声传来，让她不禁开始发抖。

    “忌魂阵之所以是禁术，是因它所开启的条件是要七日里，日日献上上万英魂，直到通冥门开启。”

    “七万北漠铁骑军便是早早被选中的月半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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