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一家老小，经过昨晚的休整，第二天一早，都显得生龙活虎。早饭是王桂樱做的打卤面，一大家子边吃边聊。

    “老大，你咋认识子娟厂里的厂长？还知道杨成他爸是供销科的？”顾良福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他厂里有次车坏高速上了，是我去给修的，当时高厂长也在，就这样认识了。大概他们觉得我技术还不错，后面几次都又找了我，一来二去，就熟了。至于杨成他爸，这就要问问我的好妹妹，顾子娟了。”顾子谦边大口吃面边挑眉看向顾子娟。

    “我怎么了？我没和你提过杨叔啊?”顾子娟诧异道。

    “我和你嫂子结婚前，你说你可以帮我找关系买洗衣机冰箱，你同事的爸是厂里的供销科科长，还可以不加价。你哪个同事？不就是杨成。”顾子谦还是看大妹顾子娟不顺眼，忍不住挤兑道。

    “你诈他？那万一错了呢？”顾子娟心想，她哥是真胆大。

    “都那时候了，我还想那多。你今天该上班就上班。还有，不舒服就休息。把家里的乳麦精拿去喝，注意补充营养。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也不要给人看出来，心别那么大。”顾子谦虽说还是有点气顾子娟，但忍不住关心，提点。

    “我晓得了，哥。”顾子娟如捣蒜般点头，她知道她哥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接着顾子谦又嘱咐了顾良福、王桂樱一番，最后一大家子回乡的回乡，上班的上班。

    而这天上班的姜知暖从同事那得知，自己的师父，生病住院了。婚礼前的尴尬事，让她和师父在厂里成了“点头之交”，再也没有午休时，你一口肉我一口菜的亲热劲。再加之她们现在不在一个部门，若没有了以往的“刻意维护”，她们可能一天都碰不上面。师父都住院好几天了，她却今天才听说。

    一下午，姜知暖的内心，天使和恶魔都在打架。

    天使说：“她是你师父，作为徒弟，师父生病了不该去探望吗？”

    恶魔说：“她愿意见我吗？上次她都躲着我爸？她肯定特别恨我们一家人。”

    天使说：“你师父又不是今天才晓得你是谁？她之前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忘了？上辈子的恩怨就让长辈去解决。”

    恶魔说：“那如果我妈知道了这事？她会不会怪我？更不安逸我？”

    天使问：“难道她现在就看得惯你吗？”

    天使的最后一击，成功击破了姜知暖的防线，下班铃一响，她就快速收拾好东西下班。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奶粉，接着就去了县医院，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了万谊珺的病房。

    只见万谊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身旁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吊瓶的药水似乎要打完了，她想挣扎着起来喊护士，却半天都没起来。姜知暖见状，连忙放下奶粉，将万谊珺扶起来靠在枕头上，接着去喊护士来拔针，一番弄好后，她才坐了下来。

    “师父，我今天才听说您病了，我来晚了。”姜知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老毛病了，差不多快好了。”万谊珺笑着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两人同时寂静了约有两三分钟的样子，“师父，我爸妈......”“姜知暖，你爸妈......”姜知暖和万谊珺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笑了一番，又同时停了下来。

    “师父，你先说。我给你冲杯奶。”

    “别忙乎了，你先说。”

    “师父，我爸妈和你的事，我也是那次才知道，我替我爸妈给你道歉。”

    “傻孩子，你是你，你爸妈是你爸妈。再说，你妈也是个可怜人，我能理解她。我当初确实不知道，她不晓得，我和你爸有个女儿，刺激到了她，我不怪她。我也不怪你爸，你爸打小就聪明，读书接受了新思想，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人，和他说不到一起去，我们本就是父母包办，没什么感情基础。我还要感谢你爸呢，要不是你爸，我都不会鼓起勇气去上扫盲班，去学技术，可能会是一辈子的家庭妇女，现在多好，自食其力。”

    面对万谊珺的开解，姜知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盯着她。

    “你这双眼睛，和我女儿的，简直一模一样。每每你盯着我看，我就在想，我的女儿如果长大成人，是不是就是你这个样？”万谊珺感叹地说道。

    姜知暖终于明白往日万谊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每每她觉得师父是在看她却又不是在看她。原来，是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我姐姐，她？”

    “是心脏病，先天的。是我没用，没给她一个好的身体。”

    “师父，这事不能怪你一个人，我爸也有责任。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替我姐照顾你。”

    “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们不宜走得太近，这样你妈尴尬。”接着万谊珺转移话题问道：“我给你的那个戒指，收好没？那是你奶奶传下来的，我本来想留着给你姐姐做个念想，可她人没了，就给了你，终究是你们老姜家的东西。”

    姜知暖没料到，那枚戒指还有这段历史，连忙说道：“嗯，早收好了，你就放心吧，师父。”

    这时，隔壁病床陪床的家属打饭回来了，热情地和万谊珺打着招呼，“万师傅，我给你带了一份，你赶紧趁热吃。今天有人来看你了？”

    万谊珺赶紧接过饭盒，道谢，“谢谢您，这些天多亏了您。对，这是我厂里的徒弟，她刚知道我住院，下了班就来了。”

    “师父，你还要住几天的院？”

    “大概还有1周吧。”

    “那明天开始，我给你送饭吧？”

    “不用这么麻烦，医院有食堂。”

    “哪能天天吃食堂呢？从明天开始，我给你送早餐和晚餐，中午你就在食堂对付一口，你看这样成不？我给你熬点汤，补补身子。”

    “真不用，你上班就够累的了。”

    “不累，最近没怎么加班。再说，我现在结婚了，家里有两个人做饭呢，我们可以换着来。”

    “瞧瞧，你这徒弟没白教，和女儿一般孝顺，你也该补补了，看脸白成啥样？食堂的大灶哪有家里的小灶好？”隔壁床的病友也帮姜知暖劝导。

    万谊珺一遍笑着回应：“我这徒弟，人善心好。”一边感慨地看着姜知暖，如果这是她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而此刻的姜知暖则满心想着能帮师父做点什么，一方面是因为万谊珺是她的师父，另一方面则是想替父亲“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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