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谷内。

    一千多周军将士蜷缩在火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吨吨”灌水。

    没有食物果腹的他们，只能选择混个水饱。

    好在新年以来，不是下雪就是下雨，不至于没有水喝。

    从邓州带出来的几十匹战马，早就被宰杀充饥。

    谷内的野草根都被挖的一干二净，老鼠洞自然也没放过。

    此举吓得老鼠连夜搬家，逃出黄皮谷。

    此刻，站在谷道前的黄天霸，一脸愁容，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就从一个二百斤的胖子，瘦脱了相。

    如果站在王焱面前，铁定认不出这就是黄天霸。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黄皮谷多久了？”

    黄天霸有气无力的对身边的副将问道。

    副将也是愁眉苦脸，“禀黄节度使，我们已经在这被困十五日了！”

    “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黄天霸叹息一声，“朝廷那边，仍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传来，难道真如鞑子所言，陛下已经将我们给忘了！”

    副将摇头道：“陛下向来宽仁待人，爱民如子，怎么可能不管我们，想来襄阳战事吃紧，鞑子封锁北上道路，陛下派出的援兵迟迟无法突破，这才到现在都没有来！”

    “但愿如此！”

    黄天霸点点头，心中却是连连摇头。

    虽然他没在建康当过官，可当今的这位圣上是什么德行，也算略有耳闻。

    用翻脸无情来形容都差点意思。

    只怕早就将他们给忘了。

    眼下的坚持，真的毫无意义啊！

    可，若是就这样投降了鞑子。

    那他的家人就算完了。

    耿安国、章华、秦松那些神策军高层的家人，可是全都被光烈帝下了狱。

    年前金宗衡入建康，据说在和谈中提出让周廷，释放耿安国、章华等人的家眷。

    但是被周廷拒绝了。

    原因无他，这些降将的家眷，要么充军发配，要么熬不过酷刑，已经死了。

    周廷根本交不出人，也不会交人。

    否则以后周军将领有样学样，打不过鞑子就选择投降，反正也不用担心家眷会遭到牵连，如此就是真的礼乐崩坏了。

    因此，黄天霸根本不敢投降。

    他宁愿选择一死，也要保住家人的荣华富贵。

    但他黄天霸有这个顾虑，不代表其他人也有这个顾虑。

    很多底层将士，根本就不怕朝廷追究责任。

    邓州沦陷后，无数将士战死。

    哪怕他们降了金人，朝廷也追查不到他们头上。

    毕竟他们就是无名小卒。

    这几日，每到入夜，就有将卒朝谷外逃跑，一遇到鞑子的巡逻兵，立马弃械投降。

    然而褚和尚也不是什么善茬。

    因为完颜匈对自己的束缚，导致褚和尚十分憋闷。

    对于这些降卒，根本不会手软。

    当场就命人将他们宰了，然后将他们的脑袋丢弃在谷外的旷地之上。

    如今这些脑袋足有上百颗，堆积在一起，血淋淋的，每一个都是死不瞑目，狰狞无比，如同骷髅山。

    褚和尚的意思很明确，不准你们投降，必须死战到底。

    “唉！”

    黄天霸又是长长一叹，就见几个人影悉悉索索，贴着山壁朝外摸去。

    副将见状，立即就要阻拦，但是被黄天霸制止。

    “罢了，由他们去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黄天霸叹道。

    “明知是死，也要往外跑，这不是……”

    副将恨恨的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随他们去吧，若是运气好，逃出生天，也算他们的本事，咱们也能省点口粮。”

    黄天霸道。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时候，谷外有几道人影窜了进来。

    “回来了？难道是被鞑子的斥候发现了？哼，既然选择离开，有种就不要回来啊！”

    副将气哼哼的骂道，随即握刀向前走去。

    他要给这几个逃兵一点颜色看看。

    等到跟前时，猛然发现这几个人不对劲。

    “直娘贼，是鞑子！”

    副将惊恐的汗毛倒竖，连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黄天霸也是倒退数步，吓得颤颤巍巍，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

    “不必害怕，我们是玄武卫的将士！”

    那几个摸进来的人开口道。

    “什么？”

    副将、黄天霸闻言，惊讶万分。

    “黄大人，别来无恙！当日在建康，你与我家将军一起饮酒都忘记了吗？”

    罗横从黑暗中走出，身后跟着几个周军斥候。

    在他们中间夹着两个表情惊惧的鞑子斥候。

    “你是王焱身边的那几个弟兄！”

    黄天霸的记性还算不错，一见到罗横，立马就想起了王焱。

    “正是在下！”

    罗横抱拳道。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黄天霸顿时惊喜起来。

    原来，他们并没有被陛下忘记。

    在陛下的心里，还是有他们的，如此想着，黄天霸都开始自责，他真是够坏的，怎么能质疑陛下的仁心呢！

    “我们不是陛下派来的，陛下眼下正在鏖战襄阳，根本分不出手来理会邓州这边！”

    罗横摇头道。

    “……”

    黄天霸哑然，好吧，我将那些忏悔的话收回，光烈帝还是那个光烈帝，没有改变。

    罗横接着便将自己的来意告诉黄天霸。

    黄天霸听完罗横的诉说，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王焱要突袭邓州，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救出被困的向从义部，这，这……“

    黄天霸搓着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敢情这些人不惜涉险来这里，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突袭邓州？

    当他黄天霸是什么了？

    攻打邓州城的垫脚石啊！

    “黄大人，你别无选择，不管怎么说，丢失邓州城，在陛下哪里，在枢密院那边，都是掉脑袋的死罪，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赎罪！”

    罗横云淡风轻道。

    黄天霸犹豫道：“不知王焱带了多少人来？”

    罗横道：“五百骑兵！”

    “……”

    黄天霸真想抬手给罗横一个嘴巴。

    就算加上他手里的这点人，也就不到两千人，别说打邓州了，就是突破外围的褚和尚部，都是个问题！

    罗横瞧出了黄天霸的心思，道：“黄大人熟知邓州地形，只要黄大人肯配合，我家将军自有妙计入城！”

    黄天霸道：“我现在就算想配合，也走不了啊，黄皮谷外的褚和尚部，怎么破？”

    “这个好办，破敌之策，就在这二人的身上！”

    罗横指着缩成一团的两个鞑子斥候道。

    两个鞑子见状，眼泪都快喷出来了，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将罗横几人带入黄皮谷。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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