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带着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对剪秋说:“这位是女贞的丈夫,蜚零,礼雅大学的蜚零教授。”
再走四十里,剪秋的农民赤卫队,一百四十多个人,将到达湘江对岸的暮云铺。原计划,部队从兴马洲,渡过湘江河,再走浏阳大围山,到达江西铜鼓县的排埠镇。
走这条路,等于从国民党军阀何键的眼皮子底下穿过去。
蜚零说:“剪秋队长,女贞得到情报,敌人在兴马洲一带,布有三重火力点,准备全歼你们的赤卫队。”
“谢谢你,蜚零教授,你送来的情报,太及时了。”剪秋说:“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穿过,本来就犯了兵家大忌。何况,敌人是正规部队,我们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
蜚零说:“女贞对我说,你率领的赤卫队,不过是虚晃一枪,故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剪秋笑道:“知我者,女贞也。女贞同志还好吧?”
蜚零说:“哎呀,你不晓得,女贞回长沙后,病得不轻,至今还住在礼雅医院。”
“请蜚零教授,转告女贞同志,我们所有的赤卫队战士,祝她早日康复。”
送走蜚零,剪秋对车前说:“你带上三个战士,今日务必探清楚到长沙县乌山镇道路上敌人的情况,大部队今夜必须渡过沩水河!”
剪秋又说:“菖蒲,远志,你们带一十二个战士,今夜里,佯攻兴马洲,把敌人的部队,往白龙垅方向牵过去!记住,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你们必须摆脱敌人的纠缠,往渌口镇方向走,渡过湘江,往茶陵、攸县方向走,上罗霄山,寻找赤芍的红军队伍。”
“枳实,你负责歼灭大部队前进路上的敌人!”
青蒿老子听完剪秋的安排,感叹道:“剪秋队长啊,我看你,天生是个当将军的料子!你给其他人,都安排好工作,唯独都我凉在一边,是不是我小,难入你的法眼呢。”
剪秋呵呵大笑道:“青蒿老子,我还有人选,正缺人手呢。”
青蒿老子说:“剪秋,我还记得我,当真是件大好事咧。”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剪秋说:“青蒿老子,你和杜鹃姑娘,你们两个人,负责部队的后勤保障。这件天大的事,我交给你们了!”
“剪秋哎,你晓得我没读书,莫欺负我咯,什么叫做后勤保障?”
枳实笑了,说:“后勤保障,管一大堆的事呢。医疗,枪支弹药,军需,被褥,伙食等等。但目前,唯一的任务,是负责伙食。”
青蒿老子听完枳实的话,下巴上的白胡子,差不多翘到天上去了,气得发抖,说:“剪秋,剪秋,原来是要我伙头军呀。”
剪秋说:“你这个伙头军,以为是那么容易当的吗?一百四五十人的粮食筹备,没有难度吗?”
听说要筹粮筹钱,青蒿老子的下巴,才放下来,说:“这还差不多呢。”
到了深秋季节,天黑得早。剪秋对枳实说:“你在前面做开路先锋,我在后面押阵。如有什么情况,部队停止前进,并马上通知我。”
枳实说:“现在出发吗?”
“出发!”
大部队刚出发,暮云铺兴马洲方向,就传来激烈的枪声。剪秋估计,菖蒲和远志带领的小分队,和敌人交上了火。
部队悄悄地走了三个时辰,走到了望城坡。望城坡的东面,就是岳麓山。二千多年历史的文化古城,长沙,静静地匍匐在岳麓山下。
突然,部队停止了前进。
一个战士跑过来,对剪秋说:“前方发现敌情。”
剪秋问:“多少敌人?火力配备如何?”
“一个检查站,约有四五个军人,正在睡懒觉。”
剪秋的右手,做个掌刀的模样,向下一劈,说:“告诉枳实,不声不响,扮作江湖侠客,像拿捉坛子里乌鱼一样,把敌人统统捉起来!”
剪秋不放心,跑到队伍前面。枳实和几名战士,正匍匐在干草丛中,紧张地注视前方。
荒坡上,干黄的丝茅草,差不多有半个人高。一棵老樟树的旁边,有一座茶亭子,茶亭子的右边,是龙城县通往长沙古城的兵马大道。
敌人的了望哨,是用杉树搭建的四方台子。四方台上,一盏汽灯,发出强光,一个手端长枪的军人,没精打采,打了一声呵欠,正准备蹲下睡觉。
剪秋说:“枳实,你带几个战士,把房子里睡觉敌人,解决掉。了望台上的那个哨兵,交给我。”
剪秋匍匐前进,绕到了望台的后面,朝了望台上丢了一块小石头。刚刚蹲下的哨兵,听到响声,站起身子,朝兵马大道两头的方向,瞧了几眼,喃喃自语:“哪来的野猫子,打扰老子睡大觉。”
剪秋掏出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的弧线,朝哨兵飞过去。这一匕首,不偏不倚,正好扎在哨兵的脖子上。
剪秋摸到了望台,摘下哨兵的长枪。将哨兵的尸体,丢到草地上,对身后的战士说:“把哨兵的尸体,藏到山沟沟里去,盖上茅草。”
剪秋闯到敌人睡觉的房子里,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只见四个穿着单衣的敌人,已被枳实的人,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上一块旧布片。
剪秋故意说道:“兄弟们,明人不讲暗话,明人不做暗事。你们那个放哨的人,昨夜里,强奸了附近一个细妹子,还打死了细妹子的母亲。我是大刀王五的徒弟,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我把那个淫贼杀了。”
剪秋捡了根烧剩的木炭头,在白石灰粉刷过的墙壁上,写了个大大的“王”字,然后对枳实说:“撤!”
枯水季节的沩水河,中间只剩下不足五丈宽的深沟,水流甚是湍急。部队从老石桥走过去。剪秋说:“所有的战士,化整为零,分头行动,尽量走山路,小路。傍晚时分,分散渡过靖港古镇边上的湘江,到铜官窑集合。”
白龙垅的战况,传到省政府。鲁涤平说:“键公,湘中那帮泥脚汉子,当真是自投罗网。你的手下,又要立大功了。”
何键说:“涤公,昨天,你和我打赌,赌的就是这帮小毛贼,会走浏阳大围山,铜鼓排埠,潭州府那个教书匠,原先走过的路线。看样子,你输了呀。”
鲁涤平说:“键公,若论心肠毒辣,斩尽杀绝,我鲁大胖子,自然比不上你。这一次,我是马失前蹄呀,哈哈。”
何键说:“参谋,传我命令,速速调一个师,封锁湘潭下摄司一带所有的渡口,务必将这帮小毛贼,斩尽杀绝!”
鲁涤平心里直哼哼,何键啊何键,你这个省政府主席,大概率是当到头了,要轮到我鲁大胖子头上了。
鲁涤平步出省政府的大门,对随身的副官说:“传我命令,速调一个团,今晚上,封闭长沙靖港口。”
剪秋和青蒿老子、杜鹃三个人,装着做生意的客商,租了一辆马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还未到靖港码头,枳实从路边跳出来,对剪秋施了个抱拳礼,说:“大老板,靖港码头那边,驻满了鲁大胖子的军队,您恐怕是进不去。”
剪秋说:“哎呀,如今的世道,当真是兵荒马乱。那个鲁大胖子,不给我们这些小生意,留一下活路呀。”
赶马车的汉子说:“大老板,你要到哪里去?”
剪秋说:“我要到湘河对岸的铜官窑去,到那里买点粮食,卖到省城里,赚几个小钱。”
赶马车的汉子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剪秋说:“我是宝庆人,哪晓得长沙府,这么多的臭规矩。”
“我是本地人。”赶马车的汉子说:“我有一条路线,包你到湘江河对岸。”
剪秋说:“我晓得你这个赶车的人,赚几块钱不容易。我也不是小气鬼,你实话实说,送我们过河,要多少钱?”
赶马车的汉子说:“一块袁大头,怎么样?”
“我做一次粮贩子,还赚不到一块袁大头呢。”剪秋又问枳实:“枳实,你江湖上的兄弟,都到了对岸吗?”
枳实说:“大老板,你放心好了,他们早过河了。”
赶马车的汉子,把剪秋和枳实、青蒿老子、杜鹃等七八个人,带到鸭子口,撑来一条渔舟,将油布包着几捆步枪,搬到渔舟上。赶马车的汉子说:“大老板,你这是什么货呀。”
剪秋说:“如果你想死得快,你可以摸摸我的货。”
渔舟撑到湘江中间,水深了,竹篙没用了。赶马车的汉子只得摇着橹,顺着水流,往东北的方向漂去。
河道越来越窄,水流越来湍急,一个大浪打来,青蒿老子不提防,掉到滚滚的江水中,青蒿老子叫了一声:
“救我!”
剪秋晓得青蒿老子是个旱鸭子,不及思考,慌忙跳入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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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煎秋一渡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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