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雪停了。

    这两天难得出来太阳，村里稀泥泥的土路总算晒干。

    旁边林二爷爷家除了几个壮劳力去上工，剩下的二奶奶带着堂叔和两个堂兄弟开始到处挖黄泥攒石块，和黄泥打泥砖。

    被淋湿的柴火也被他们弄出来晾在空地上。

    那兄弟俩闯了祸，在家挨了一顿细竹条伺候，哭声大到周围挨着的几户人家都能听见。

    林爸几兄弟听到后都借着机会警告一番林宝宝和几个弟弟，绝对不可以玩火。

    否则同样细竹条伺候。

    皮猴们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巴掌，竹块，竹条都试过，属竹条最疼。

    一条子抽在屁股上，立马见效出现一条鼓鼓的红痕，疼的晚上睡觉都不敢躺着睡。

    林宝宝虽然没挨过打，不过也怕爸爸来真的。

    一听他们如此威胁，几个皮猴包括她连连保证绝对不会玩火。

    至于那俩堂兄弟，挨了打之后乖了不少。

    或许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心里愧疚，所以也不出门玩闹了，一直都老实待在家里帮忙建屋子。

    林宝宝偶尔作业写累了就带上两个皮猴弟弟一起去帮忙抱柴火，和稀泥。

    把晒干的稻草闸成段备好，倒进和水的黄泥里，等堂叔去把它们搅和在一起再倒进木框里弄干成型。

    活动久了，林宝宝浑身发热，坐那不动也不感觉到冷。

    “幺幺”

    每天这时候都会出现的声音，今天照常响起。

    祁词安熟稔的走进林二爷爷家的院子，林家堂叔都习惯了，头也不曾抬起，默不作声继续埋头干活。

    扒拉木柴翻面的几个弟弟不知道在聊什么，凑在一堆笑的嘎嘎嘎嘎像一群鸭子，听了声音扭过头就算打了招呼，然后继续说那些好笑的话题。

    林宝宝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拍拍手拍拍衣服，张开手伸个腰，顿时觉得全身都舒展开。

    今日锻炼时间结束。

    补课时间开始。

    她落后一步跟在祁词安身后，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不对劲，很不对劲。

    自打上次他俩一起敲人闷棍，她妈妈给她讲了好些这个年龄该知道的事，搞得她感觉自己对祁词安的态度好像有了些变化，和他待一起时总觉得不像以前一样自在。

    她有些难过，但也觉得这个阶段是成长当中必经的事，逐渐长大成熟的异性朋友，因为这种尴尬的事，决定渐行渐远有所避讳。

    她之前以为祁词安也是同样意思，所以在她开学那段时间他才总避着她。

    本来一直打算和祁词安一样，慢慢不来往的。

    只是她想通了决定慢慢把朋友关系变淡时，祁词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恢复成以前那样，天天找时间给她补课。

    这很不对劲。

    她想开口问他，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啧，这种心情好烦。

    …

    林宝宝跟着人回到林家拿出书坐好补课，期间蒋老太把两个装满热水的医药玻璃瓶拿进来递给俩人暖手。

    玻璃瓶外面用碎布缝了个布套，握在手里时没那么烫人。

    林宝宝眼睛盯着书，心里却烦躁得慌，老是想东想西，注意力很难集中，课听的很是吃力。

    “停！课间休息！我需要课间休息！”

    这样听课等于白听，林宝宝举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注意力不太集中，想要休息五分钟。”

    祁词安脾气很好，说什么他都同意。

    能光明正大的休息，林宝宝恹恹的趴在桌上，额头下垫着交叠的手臂，盯着地面走神。

    ...

    祁词安同样姿势，靠在自己手臂上看着她，安静了一会儿，眼神又落在她垂着的手上。

    两人的手挨得极近，他轻轻一抬手指就能碰见。

    他伸出手先是戳了戳林宝宝的手背。

    林宝宝以为他在作怪，没理。

    再戳戳。

    还是不理。

    祁词安眼睫轻颤，小心翼翼伸手慢慢靠近，试探性勾住她几根手指指尖。

    他是个胆小鬼。

    坐公交车连到站下车都不敢给司机师傅说，要是没有同一站下车的人给司机打招呼，他情愿提前一站或者晚一站下自己走路。

    知青下乡时，火车车厢里同座的知青各个能说会道，随便说上几句就能和人成为朋友，谈天说地分享吃食，他一点都不觉得羡慕，只是有点害怕那些人会来找他说话。

    于是他一路都在闭着眼睛装晕车。

    来村里头两天，好多事都要请人帮忙和人打交道。他每次都要提前在脑海里模拟各种场景和话术方便应对。

    林家是大队长的家，是他第一个接触的村里人家。

    那天，他手里拽着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站在林家院子门外踌躇，心里不停地酝酿，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进门后该怎么做。

    连怎么敲门都仔细琢磨过一遍，既怕声音小农村院子大人家听不见，又怕声音大让人觉得态度不好。

    紧张到手心出了汗，奶糖都被他的体温捂软。

    他清楚自己的心意。

    时时刻刻都想要缠在她身边，无论是聊天也好，一起坐着发呆也好，他心里都欢喜。

    他喜欢她。

    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向一个人靠近。

    *

    林宝宝被少年的动作吓到一般，手指猛地一缩，蜷成一团藏进肘弯衣服下面。

    她依然保持埋头看地面的姿势，瞧不见表情，只是冒红的耳尖背叛了她。

    祁词安嘴角微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瞧见什么希望似的，不错眼的一直盯着她羞红的耳尖看。

    半晌，他又伸出手去，这次倔强不少。

    手指钻进去，固执的想要勾她手指出来牵她的手。

    林宝宝下意识躲避，可无论她怎么挣都收不回。

    祁词安勾住不放，还试图十指相扣，两人像是在较劲一样，一个非要，一个非躲。

    “幺幺”

    他突然喊人，声音有点委屈。

    林宝宝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有点受不住。

    抵抗的力道渐渐弱下。

    祁词安看准时机，趁她失神，手指灵活的把她的手指握住，手心对手背十指紧扣，紧紧攥着她不放开。

    林宝宝一怔，回过神后脸颊涨得通红，侧过头用后脑勺背对他，不过最终还是没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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