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吟脑子突然在线了一样，接话说：“那是我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和我一起种的。”

    季母也突然找到了切入点，“这桃每年都结，结得也多，口感很甜，自家吃不完，就分些给乡里邻居。”

    “是吗？”程昱对此表现出很大感兴趣，“木木种的桃子，那我倒是很想试试，能有多甜了。”

    木子吟偏头看他，感觉程昱在哄鬼。

    季母看了一眼木子吟，很有些认真，“桃子八月上旬基本能成熟，到时候你们回来过中秋，多摘点带回去吃。自家种的，没打药，可以放心吃。”

    季母说的是你们。

    木子吟没接话，他也不确定他中秋还会不会回来。

    程昱这会儿自如了许多，他伸手抓住木子吟的手，光明正大的玩他的手指。

    “行啊，中秋有时间的话，我带木木回来。”

    季母面上多了几分实在的笑意，“没时间回来也没关系，你们给个地址，我摘了给你们寄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

    眼看着季母失落了许多，木子吟把话说完。

    “有时间，我们回来过中秋。”

    等于是把这件事放进考虑范围之内了，季母又高兴起来。

    聊了一会儿，她让程昱和木子吟在坐着，或者出去逛逛，说她要准备晚上吃的菜，并且拒绝了程昱的帮忙

    等季母进来厨房，程昱无声吐出一口气。

    木子吟偏头，“紧张？”

    程昱轻笑了一下，反问他，“你不紧张？”

    木子吟也笑，“我也紧张。”

    看着季母在厨房忙忙碌碌，花白的头发在烟火中，白得更加明晰。

    木子吟突然觉得很多事情都变了，好像有些东西，也不必总那么耿耿于怀。

    他人生已过三分之一，而季母人生剩下三分之一，从前互相纠结矛盾的点，在生死面前，都无足轻重了。

    他们都该，试着跟过去和解。

    “要出去逛逛么？”木子吟问程昱。

    ”要。”程昱回答。

    木子吟跟季母说了一声，就拉着程昱出门。

    本来只想拉着程昱在田间闲逛的，但村里人来人往，看见他们有人会打招呼，有人驻足看很久，有人好奇打量，走出去很远还能听见议论声。

    风景很好，但总影响心情

    木子吟就拉着程昱往偏僻的地方走。

    不知不觉，就带着程昱上了山。

    送季父走的那天，木子吟被拒绝跟着去。

    后来养好伤，他在离开之前悄悄回了趟双柳村，走小路上山，找到季父的坟墓，在那里站了很久。

    走的时候，木子吟跪在坟边磕了几个头，跟季父说了很久的话。

    具体说了什么，木子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当时哭过，还说了很多声对不起。

    今天，他把程昱带到了这里。

    “我爸。”

    程昱站在坟前鞠了一躬，“伯父好。”

    “好久不见。”

    木子吟跪下磕了三个头，深深的凝视着墓碑上的字，沉默了很久。

    不孝子，季昀。

    事实如此。

    “爸，很抱歉，又要让你失望了，我这次带回家，打算共度一生的人，是个男的，我改不掉。”

    现在在一起，以后还会结婚，他在做的一切，都与季父的意志所背离。

    这个季节，山上各种野花，正是繁茂的时候。

    木子吟在周围采了几束，规规矩矩的放在坟前。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来，没给您准备礼物，这花挺好看的，您收着吧，下次有机会给您多烧点钱过去。”

    很多年以前，还有人因为他喜欢男人，离经叛道，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拎着凳子砸他身上，喊他滚。

    如今，他拉着程昱过来说了很久的话，耳畔只有轻柔的风声。

    木子吟感觉眼睛里涩得很，像是进了沙砾那样。

    走的时候，程昱说：“伯父请放心，我会照顾好木木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木子吟只是笑，离季父的份很远了，他才说：“我爸不相信你。”

    季父从始至终，都认为，跟一个男人，走不出名堂来。

    他离开世界的那一刻，估计还在想，男人跟男人，果然走不出名堂来。

    “时间能证明，我会一直爱你。”程昱说。

    “好吧，那我跟我爸说，我再赌一回。”

    输了，木子吟也就认了。

    能不能走出名堂来，跟男人和男人并没有关系的。

    “我不会让你输的，木木。”

    木子吟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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