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瑶站起身来，朝着首辅大人深深鞠了一躬，道：“清瑶谢谢首辅大人为我父兄做得一切。”

    许是林洛瑶的动作大大出乎了首辅大人的意料，他怔了一下，看着一脸真诚的林洛瑶，脸上的愧意更深。

    “清瑶此举真的是让老夫羞愧啊。”

    林洛瑶站直了身子，道：“首辅大人无需自责，您愿意为了我父兄派人去乾州城调查，清瑶心中已经是万分感激。您不想和皇子们牵扯不清，您考虑身后的族人，这些清瑶都理解，这完全是人之常情。我父兄在天之灵，也只会感谢您的襄助之情。”

    首辅大人看着林洛瑶，她澄澈的眸子看不出一丝不满，神情严肃，态度诚恳。

    “清瑶，我猜到以你的聪慧，肯定也看出了你父兄的事应该另有隐情。你是不是也怀疑大皇子？”

    面对首辅大人的疑问，林洛瑶毫不掩饰地说道：“确实如此。大人可知从乾州安阳县被调回来的那个县丞王允川，我已经确定他是大皇子的人。且他与我大哥有过节，当年他的儿子与兵部尚书之子张成和当街殴打百姓致死，我大哥看不过，偷偷报了官。之后王允川的儿子被判流放死在了路上，所以他怀恨在心，配合着大皇子在南疆陷害我父兄，害得他们战死。”

    “这个王允川，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已经确定他是大皇子的人，那他当时上书陛下的那些说辞只怕都是他和大皇子商量好的。清瑶，这样，明日我便去与陛下禀告此事。”

    首辅大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他话音刚落，林洛瑶便出声劝阻道：

    “首辅大人不可！我知你心中对我父兄怀有愧疚，但是你之前的选择是对的，贸然出手陛下不仅会怀疑你的用心，毫无证据之下的无端猜测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对您是极大的不利。有可能最后您不仅没法给我父兄一个公道，反而还会害得您连累了姜氏全族，若是这样我和我父兄都难以安心。”

    首辅大人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冲动了，一时之间没再说话。

    林洛瑶继续道：“首辅大人暂且先看着，不瞒您说，我师傅前段时间已经去了乾州城，他老人家武艺高强，若是乾州城的事情有蹊跷，他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我师傅临走之前嘱咐我不可以轻举妄动，所以清瑶真不是跟您客气才这样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陛下说起此事，实在是不明智。”

    首辅大人欣慰地看一眼林洛瑶，道：“刚刚确实是老夫我冲动了，我与你父亲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如今他惨死，我却畏缩不前，我心中实在是难受啊。”

    林洛瑶知道首辅大人说得话都是出自真心，心中也为父兄高兴，这大兴朝还是有很多人将他们放在心上的。

    “首辅大人不必如此，此事虽只能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但是眼前，咱们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

    首辅大人抬眸看着林洛瑶，转瞬，他便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阻扰大皇子笼络朝臣的步伐，将神婆的骗局公之于众？”

    林洛瑶点头，道：“刚刚神婆说得话，首辅大人您也听得分明了。说句实在话，与我而言，首辅大人您能够不站在大皇子的身后，就已经是帮我了。我父兄的事情调查起来不容易，但是在我查明乾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在金陵城的势力越来越大，我要一个个掰断他的爪牙，等到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的那日，不让他有绝地反击的能力。”

    林洛瑶言语坦诚，首辅大人此刻心中愧意与欣赏并存，直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清瑶你如此坦诚，真是让老夫无地自容。我早就对大皇子的行事作风有些看法，他表面上看着确实是宽和仁厚，但是背地里笼络人心很是有一套，我自以为不与之牵连，便能置身事外，只可惜我一大把年纪，却看不透自己早就身在局中。这回若不是清瑶你，只怕芊儿就真的嫁进了王府，我也不得不成为大皇子党的一员。唉。”

    首辅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一夜，他彷佛都苍老了不少。

    对于林洛瑶来说，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阻断了首辅大人成为大皇子一党，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接下去要怎么做，她还要回府好好想想，姜芊病愈之事迟早要瞒不住的，林洛瑶不想将首辅大人牵扯进来，又见他面有疲色，于是道：“首辅大人，天马上就要亮了，您回房休息一会吧，清瑶也回府了，天亮之后，人多嘴杂...”

    林洛瑶还未说完，首辅大人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清瑶可还是觉得我不想与你有太多的牵连，害怕会得罪大皇子。”

    林洛瑶严肃道：“首辅大人，清瑶绝无此意。”

    “明日我便对外言称是你乃是星月阁阁主亲传弟子，是你治好了我们家芊儿，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我们姜府的大恩人，到时你在金陵城必定名声大噪，大皇子想要动你，只怕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林洛瑶没想到首辅大人会做这样的决定，忙摆手道：“不可，首辅大人，若是如此，你可就算当面驳了兵部尚书的面子了。”

    首辅大人的胡子抖动了一下，沉声道：“老夫难道还会怕他不成？反正这神婆也没言明自己是大皇子的人，我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林洛瑶不由在心里觉得这老头子有些好笑，但是他的计划，确实可以狠狠打大皇子一巴掌，林洛瑶忍不住有些心动。

    首辅大人看看外面渐渐有些发白的天色，说道：“好了，清瑶，就这么办吧。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老夫我在后面给你撑着，经此事我也明白了，大丈夫在世，当有所取舍。身居首辅之位，明知面前的人不是明主还不加阻挠，实非大丈夫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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