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摊位前，只见一名年过颇大的老儒生，正对着摊位上焦脆金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烧饼猛咽口水，只是从他犹豫不决的神态中，不难猜出必定是囊中羞涩。

    “上好的大郎烧饼，保证真材实料分量足，不贵只要三文钱一个，这位客官要不要来一个尝尝？”摊主是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在看到老儒生逗留在摊前后，顾不上揉搓面饼，黑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推销起自家的烧饼来。

    “不了，我刚吃过了。”老儒生嘴上说着不饿，腹部却响起了诚实的声音，顿时让他老脸通红，用袖子遮面而走。

    “切，这读书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没钱买烧饼，还在这里跟我装大尾巴狼，呸，真是虚伪。”黑矮胖子见到老儒生的囧态，骂骂咧咧的重新揉起了面饼。

    王朝初定，百废待兴，各行各业的生意都不好做。摊主吴大郎原以为遇到了一名顾客，却没想到遇到的是一名穷书生，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了功夫。

    当即吴大郎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老吴家祖传的卤煮火烧手艺那可是传承了数百年的行当，曾经甚至有一郡太守专门慕名前来，后来随着春秋乱战，流离失所，最终传到他手里时，丢了祖传的卤煮秘方，因此只剩下在街边卖火烧的本事了。

    “刘先生还请留步。”就在老儒生羞愤而走时，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老儒生闻声望去，立刻就看到沈清正在朝着他抱拳示礼，他立刻认出了沈清的身份，惊讶道“竟然是你。”

    老儒生能够认出沈清的身份，实在是当初上阴学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记忆犹新了，书院中被公认不能招惹的徐渭熊，竟然被此人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破了防。这件事当时在学宫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他就是当初跟随徐渭熊去地肺山考试的学子之一，亲眼在书院门口见证了这件事。

    老儒生的名字叫做刘文豹，就是那个原着中被徐凤年多次拒绝，却依旧死皮赖脸上赶着送上门的家伙，最后被徐凤年打磨的耗尽了傲气和骨气，才被接纳到北凉的体系中。

    他本是旧南唐的一个没落士族，在上阴学宫求学三十余年才考入稷下学子，因为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无颜回去面对江东父老，总想着有一天飞黄腾达了才好衣锦还乡。

    原着中他博学却不精通，而且多年来还始终憋着一口心气，所以才不会徐凤年看重，毕竟像刘文豹这种水平的儒生，北凉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总之不缺他这一个。

    不过徐凤年可以看不上刘文豹，但是沈清所代表的赵楷一方却是急需各种人才，或许刘文豹的水平是个半瓶水的货色，但以赵楷这种一穷二白的班底，只要不傻不笨，是个人才，甚至是个人都行。

    “相逢即是有缘，刘先生若是不嫌弃，咱们不妨去客栈一叙。”沈清当即对着刘文豹发出了邀请。

    “这，是不是有些打扰了？”刘文豹尽管心中很意动，却还带着几分文人的矜持。

    “刘兄说的那里话，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喜事，自当要好好庆祝一番。”沈清最近也琢磨了不少待客之道，不经意间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盛情难却，很快的刘文豹就被沈清拉着返回到客栈内，并让小二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沈清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刘兄不是上阴学宫内求学吗？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了？”

    “不学了，学无止境，永无尽头。我已经临近知天命的年纪，岁月不饶人，要是再不找个出路，怕是晚年会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所以打算去太安城看看，谋个一官半职。”几杯酒下肚，刘文豹的话匣子被打开，多年来的满腹心酸，借着酒意全都倾诉了出来，说到伤心处更是忍不住老泪横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清安静的等着刘文豹发泄情绪，直到片刻之后他才平静了下来。

    “失态了，我刚刚失态了，还请沈兄弟勿怪。”回过神来的刘文豹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说到底他和沈清只是一面之缘，但几杯酒下肚后，就突然控制不住情绪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中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或许只是某个感慨或者回忆瞬间，就会让平日里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

    “刘先生是打算去参加科举吗？”沈清待刘文豹停下后，继续开口问道。

    刘文豹闻言摇了摇头，“张首辅主导科举改革，给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公平的机会，其功绩足以青史留名，但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科举一途最少需要三年的时间，而且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保证一次就考上，所以这条路不适合我。”

    “那刘兄的打算是？”

    “最近听说朝廷要分封诸王，到时候各路藩王都会派人入京观礼，我曾和北凉世子徐凤年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打算去北凉谋个差事，主要是我听说北凉之地大多是沙场武将缺少文官，相比别处要更加容易一点。”刘文豹也没有隐瞒直接对沈清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沈清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刘文豹是打的这个主意，确实坊间传闻北凉缺少文官，不过随着青州陆家和北凉达成联姻后，北凉这种缺少文官的态势其实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而且北凉三州毕竟地盘就只有那么大，一个萝卜一个坑，刘文豹想要轻易在北凉谋个一官半职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怪不得徐凤年几次拒绝他，除了打压傲气外，怕是也确实不好腾出位置来，最后才把他安排在流州烂陀山那里。

    “冒昧的问一句，刘兄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徐凤年拒绝你的投效呢？那时候你又该如何打算呢？”沈清再次开口说道。

    “这个？这个？”刘文豹面对沈清的话，突然脸色一僵愣在原地，他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的主观意识去想象，从未考虑过被拒绝的事情。

    这不仅是刘文豹想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都是如此，从来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却未考虑过别人万一不配合你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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