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翻译耳机里传来的杂乱噪音，是我回到现实后最先感知到的事物，刚换没多久的新耳机又喜提报废。

    随着五感逐渐从恍惚中恢复，环顾四周，我算是知道那个黑影匆匆离开的缘由。

    几十个普通士兵在河滩附近搜索，检查，基本是把我围了起来。

    一群研究员摆弄着各自的仪器，采样，研究，试图得到那个黑泥的一些性质。

    两个医疗兵抬着担架向我小步跑来，旁边的一个医生则拿着一个扫描仪对我进行初步的检查，看来基金会的后勤也是颇为给力的。

    至于裹着黑泥的罗斯，未曾透露姓名的黑影，已经凭空消失了，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啊...我没事，真没事。”我挤出一个笑容，用左手将扫描仪挪开，在医生无奈的目光中，缓缓站立起来。

    因为发光柱的加持，我的身体状态一直“刷新”在最佳状态，动作有些迟钝完全是因为脑子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除此之外，我依旧完全健康。

    刚想着是不是要再去山洞那边看看，一群人就迎面朝我走了过来，看装备，很显然是回收设备的人员。

    “把它放到这里吧。”一个年轻的男性研究员，提着一个木质箱子，在我面前打开。

    在黑影和机构的立场上，发光柱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道具，罗斯费了那么大功夫弄出来的“时间”，最后被别人摘了桃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黑影所言，我们迟早会再见。

    我望向右手上依旧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四棱柱，看着棱角上发黑的血迹楞了两秒，想着的确都一样——无论在谁手里，属于那些无辜人员的“时间”，都已经无法归还了。

    将“时间”缓缓放入简朴的木盒，脱手的瞬间，疼痛和疲累尽数袭来，要不是研究员及时搀扶了一下，我就要“倒头就睡”了。

    在我的示意下，他把我扶到一个较大的石块上坐了下来，随后便准备带着箱子离开。

    “那个...洞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拉住了他的衣角，没办法自己去看，问一下也是好的。

    “救援队已经进去了，现在应该在撤离人员了。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我没完全听懂，不过看他那放松的神情，也就大致明白了。

    研究员离开后，暂时没有别人来管我，动乱过后，留给他们的事多着呢。

    难得的空闲下，我的视线聚焦在山边泛红的天空，折腾了半宿，天总归是算亮了。

    已经很久没看过日出了，看个露出山脊的轮廓，好似看见了久违的故人。

    回忆整理着脑海里的那些记忆，最终也没得到什么切实的收获，倒不如说又增加了不少疑惑，硬要挤出什么积极的方面，大概是我终于勇敢了一些。

    虽说“勇敢”在世界的暗面里，甚至在查尔斯所在的“世界的正面”，都未必一直是个好东西，但有总比没有好——无论是“飞蛾扑火”，杀身成仁，还是改天换地，名垂千古，有，总比没有好。

    ————

    我被担架抬回洞口前的临时医疗点时，“彩虹快递”和“寻风者”两只队伍的成员也刚巧从洞口被抬了出来，他们都还被黑泥包裹着，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从周边医护人员从容的神情来看，应该都没有太大问题。

    医生对我的诊断是右腿小腿骨骨裂，右手手腕扭伤，手臂还有几处大面积擦伤。

    我自然听不懂那些专业词汇，只是医生用绷带给我固定小腿的这些流程，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出我的孱弱身子遭遇的并不是只有皮外伤。不过比起那些莫名其妙老了十几二十岁的信徒，骨裂完全算是小伤了。

    这边医生刚一包扎完，1225就带着两个大兵来到了我面前，给我递上新的翻译器后，便示意士兵把我带上直升机。比起我下来时的慢慢吞吞，他俩像搬用一件大号包裹一样，很快就把我弄到了飞机上。没等我坐定，直升机就结束悬停，向城区飞去。

    我本以为又有什么突发事件，结果只是带上眼镜，再观察一遍城区上方的空间。

    “那些图案...变小了很多，颜色也变淡了。”在观察的同时，我更在意之前留在楼顶的查尔斯，可惜视力有限，而且消散的法阵中心让我一时也难以找到之前那栋楼。

    “查尔斯.....哦，楼顶的孩子怎么了？”寻找无果，我只能主动发问。

    “他安全了。”1225依旧是惜字如金。

    “0307，那个阵法在你取下水晶的时候应该就开始消散，我们也在第一时间救出了那个可怜孩子。”耳机里突然传来黑人老者的声音，为1225的发言做了补充。

    “那，我，我......我还能见到他吗？”即使知道这大概率没有可能，但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就算不去吹嘘一下自己拯救世界的伟大，至少告诉他自己有好好完成自己的许诺，用大人的口吻，期望他可以好好面对生活。

    “他已经忘记你了。”老者的语气倒是和蔼，但语句本身显得十分冰凉。

    “哦，这样啊。”让人失忆对于这个机构而言不是难事，而且对于查尔斯而言，忘却这些本不应与他产生交集的事件和人，回归属于自己的日常生活，显然是更好的结局，所以我也就带着些许遗憾，坦然接受这一事实了。

    “洞里的那些普通人呢？”见不到查尔斯了，至少再确认一下他父母的安危。

    “我们正在检测他们所受到具体影响，。”

    “能......”

    “不能，你做不到，我们做不到。那个四棱柱应该被妥善保管起来。”我的问题很好预判，老者的回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对‘时间’的归还只抱有小小的一点期待，现在是彻底认清现实了。而且即便能够归还，我用来穿越时空，抵挡黑泥的那部分‘时间’，显然已经无法追回，他们容颜的老去，终究是已成定局。

    “好了，0307，你们该走了。”老者能透露的，或想说的大概只有这些了，即便还有很多疑问，似乎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不知道查尔斯回家见到“年迈”的父母会作何感想。他能接受吗，父母的关系会变好吗，他的生活会改善吗？他的未来......

    至于更远的，这上千人，他们和他们的家庭会怎样？那些黑泥要怎么处置？符文，阵法之类的还有没有功效？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罗斯身后的背景是什么........很多很多的问题还需要研究，探寻，解决，但和我，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属于我的尘埃落尽了，迎着初升的太阳，从“世界的正面”返回“背面”，算是比较浪漫的落幕了。

    ————

    “hey，boy！我就想着你肯定没事。”1107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后，热情地拥抱了依旧躺在床上补觉的我。我还是对他的热情无所适从，不过那至少比被乌泱泱的人群挤成肉饼亲切可人得多。

    “你的腿没事吧。” 他轻轻敲了敲我那不算厚实的石膏，望了望放在床边的拐杖，语气里没有任何担忧地问道。

    “走路慢点罢了。”事实上我更觉得受点小伤在这里算是好事，起码半残状态不会被硬推着去解决高难度事件。

    “哎，都是小事，活着就行。”1107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吃饭了吗，我扶你去？”

    似乎在1107的认知里，只有吃饭，睡觉和健身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更简单一点，应当是只有活着这一件事比较重要。当然，这样简单纯粹活着的前提是，工作简单轻松，没有太多性命之忧，我显然就没这个福分了。

    “嗯，谢了。”所以至少吃饭这件为数不多，简单轻松的，能够获取点滴乐趣的日常，还是要积极一点的。

    有些费时地来到食堂后，1107依旧稳定发挥，从这一两天的见闻一直说到以前各种各样的经历。由于之前错过了午饭，我自然懒得搭话，只顾埋头干饭，这种感觉就是开着电视吃饭，即使不在意电视上在播什么，有点声音好像就更下饭些。

    结束我的“饕餮盛宴”，在水池边简单洗漱一下，回到宿舍，三人玩一会牌，熄灯，睡觉。

    一如往常，愿如往常。

    “1107，等我腿好了，你教我锻炼一下吧。”我觉的自己有必要锻炼一下这个孱弱的身子，不期望能以一当十，扭转乾坤，只要不太拖后腿就行——同时也算是锻炼信心和胆量，对于我而言，这比体质增强更重要一些。

    “这好呀，你现在就能拉拉杠铃，仰卧起坐，虽然我们这里空间小，但也有.......”对于多一个徒弟，1107自然喜不自禁，立即滔滔不绝地规划起来。

    “啊.......还是等我彻底好了吧。睡了哈。”我自知自己这小身板经不起太大折腾，1107那种型男打造计划属实有些夸张了。

    晚安，无梦，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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