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不赚王八蛋！

    身为业务科科长的郑旭东脑袋瓜灵活懂得变通，哪怕继续走私德国进口锅炉都能赚到不少钱。

    国棉六厂那可是大客户啊！

    无论如何也得笼络住。

    回到厂里之后，郑旭东直奔厂长办公室，准备将“棉六”批量更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的好消息告知厂长步云峰。

    步云峰不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厂长办公室里只有副厂长杜斌和工会主席高波在场。

    三人一拍即合，认为此事并无不妥之处，也比较符合步云峰厂长“先生存后发展”的思路。

    他们实在是穷怕了！

    想办法赚钱生存才是硬道理！

    说话间，步云峰大步进门，将连城市工商局的批文给大家看。

    “费希曼”锅炉商标已经上报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走流程，最快也要6个月以上才能正式批复。

    但是，

    步云峰不是一般人！

    工商局两位领导周森和田洪文也对锅炉厂大力支持，特以连城市工商局的名义发红头文件，准予该厂提前使用“费希曼”锅炉商标，此举可谓史无前例，有背景有手段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场众人都对出手不凡的步云峰厂长由衷敬佩。

    郑旭东汇报国棉六厂准备批量更新卧式燃煤锅炉的情况，并打算联系沿海供货方再度走私这型德国锅炉。

    搞清来龙去脉的步云峰简直哭笑不得。

    “老郑，你特么吃错药了吧？咱们厂仿制的FV-4型卧式燃煤锅炉点火成功，正在热车试验阶段，随时都可以规模量产。老子刚刚拿到费希曼锅炉注册商标，名正言顺的事情你不干！居然还想着偷偷摸摸搞走私卖别人家的产品，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

    “我说厂长啊！人家棉六指定要德国菲西曼，不要咱们厂生产的锅炉！”

    “死心眼！”

    步云峰根本不听郑旭东解释。

    坚持要将本厂生产的FV-4型卧式燃煤锅炉给国棉六厂送过去。

    “反正锅炉外观细节都一样，名字听起来也差不多，谁会仔细观察锅炉铭牌鸡蛋里挑骨头？大不了我们把锅炉上的铭牌都扣下来，你说它就是德国菲西曼不完了嘛！出了任何事情我负责！”

    杜斌、高波和郑旭东听到这话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都知道新厂长步云峰胆子大，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只是没料到此人竟然臭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奸商！

    毫无底线的奸商！

    如此弄虚作假搞欺诈也不怕遭雷劈！

    步云峰是锅炉厂厂长，他的话就是圣旨，谁反对都没用。

    接下来，

    兴致勃勃的郑旭东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国棉六厂可以接受德国菲西曼锅炉元\/台的报价，给副厂长李洪海的回扣是2000元\/台，而他们生产的FV-4型卧式燃煤锅炉成本控制在5000元上下，也就是说毛利率将达到前所未有的60%。

    这下算是赚翻天了！

    不过弄虚作假这种事一旦查出来是要进监狱的！

    欺诈罪啊！

    他一个业务科科长不敢担责任。

    步云峰不以为然，交代郑旭东大大方方去跟国棉六厂谈业务，到时候供销合同拿回来他签字。

    既然如此郑旭东也就不说什么了！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厂长顶着，他只管谈业务拿奖金。

    ……

    一个月后。

    市锅炉厂批量制造的FV-4型卧式燃煤锅炉进入最后组装阶段，首批生产的五台锅炉即将全部交付国棉六厂。

    看到本厂干部职工热火朝天的日夜奋战景象，处于“待业状态”的杨德武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曾经多少人逢迎巴结的车间主任，如今成为“待业废物点心”。

    在与副厂长杜斌的票选竞争中落败，而且还是没脸见人的20：0。

    那些职工代表投票时毫不手软，可以说一点情面都不留。

    如今杨德武和其他被淘汰的混混儿职工们一起，每天都要来厂里参加岗位技能集中培训，从零起步当小学徒，三个月后考核不过关，就可能被厂里当成垃圾彻底清理，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更可气的是老婆于萍也不拿他当人看！

    睡觉都不让上床了！

    三个月集中培训期间没有工资奖金拿，他只能吃老婆的软饭。

    于萍同样没能通过岗位技能考核，被厂里列入“待业人员”名单，也得参加厂里的集中培训，但她是个多少有点姿色的风骚女人啊！即便公安局取缔黑灯会活动，她也有办法勾搭上那些外出偷腥的男人，赚钱再少也比上班工资高。

    夫妻俩的境遇可谓冰火两重天。

    以前于萍夫唱妇随，大事小情都听丈夫杨德武的安排，如今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他是窝囊废没本事。

    好歹也是锅炉厂曾经赫赫有名的地痞流氓头子！

    这口恶气杨德武怎么可能咽下去？

    既然在老婆面前逆来顺受不敢吱声，怨气就得想办法往别人身上撒。

    他最憎恨的人当然是步云峰。

    如果不是步云峰吃饱了撑的跑到锅炉厂当厂长，非得搞什么人事调整，他们两口子就不会有病乱投医。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乌烟瘴气的黑灯会被公安局盯上并取缔，拘留外加罚款，两口子赔得裤衩子都没有了！

    望着即将交付国棉六厂的五台崭新锅炉，把杨德武给气得呀！

    恨不得抄起大锤当场砸他个稀巴烂！

    如何才能搞掉步云峰呢？

    这天，

    杨德武不知道从哪顺来只大公鸡，交给小饭馆老板拔毛炒菜吃，并揣着两瓶白酒，喊来亲信小弟开诸葛亮会。

    几位亲信各怀鬼胎。

    有的近期正勤学苦练，准备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抱紧锅炉厂铁饭碗；也有的已经破罐子破摔，坐等被厂里重新安置清理；还有的甚至想到放弃锅炉厂人事档案关系当盲流，就此浪迹天涯闯荡江湖。

    得知杨德武要给厂长步云峰使绊子，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谁不知道步云峰有背景有胆识有手段啊！

    这位原工商局的领导干部不仅敢当面顶撞作为市政府领导的丁奕辰，而且走私造假啥事他不敢干？即便被警察抓进公安局，也可以毫发无损地出来，说步云峰背后没靠山恐怕鬼都不信。

    “老大，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为啥非跟厂长叫板？”

    “老子就是看他来气，不整死他心里不痛快！”

    杨德武当然知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车间主任的身份地位已经丧失，如果没有其他好处给手下小弟，哪个缺心眼儿愿意跟着他混？

    当即摘下手表晃了晃，摆在众人面前。

    “看清楚，这可是西铁城的，老子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今天谁主意出的好，这块手表就归谁！老子说话算数！”

    在1987年的当下，搞到西铁城手表可不容易。甭管这款手表值多少钱，至少也是货真价实的“外国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即便有亲信小弟献计献策出馊主意。

    “老大，步云峰成天开着一辆北京吉普212来上班还挺牛逼，咱们找机会扎他轮胎怎么样？”

    “不够狠！”

    杨德武当场否决这一不痛不痒的建议。

    他想的是如何搞死步云峰，最不济也得将其撤职查办才行。

    “老大，要不咱们找个漂亮小娘们儿玩仙人跳？步云峰身为国企厂长乱搞男女关系，上头肯定严查处理！”

    “哼！你想多了！以我对步云峰的了解，这个王八羔子对女人不感兴趣，要么就是那方面有难言之隐，中看不中用！厂花孙尚香漂亮不漂亮？哪个男人见了不想亲一口？偏偏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全厂干部职工恐怕都知道孙尚香喜欢步云峰，可是步云峰对她什么态度呢？根本都不带正眼瞧的！”

    这都是无可辩驳的大实话。

    众人只能另辟蹊径。

    “老大，半夜偷偷跟踪，找机会打闷棍、抡板儿砖怎么样？”

    “步云峰开吉普车，你蹬个破自行车，能追得上吗？再者说了，打他一顿难解心头之恨，老子是想把他往死里搞懂不懂？”

    此言一出，几位亲信小弟都泄了气。

    为了块西铁城手表搞出人命来不值当的。

    其中有人就打算找借口离开。

    “老大，我今天有事先走一步，师傅说让我晚上早点儿到一车间去，说带我观摩学习FV-4型新锅炉组装流程。”

    “等会儿！都是待业，凭啥你能上线操作？”

    “不让上线，是师傅操作我旁边看着。”

    “六子，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诡计多端的杨德武忽然有个鬼点子冒出来，他冷笑着凑近对方，一把揪住此人的耳朵掰扯，疼得那个家伙呲牙咧嘴。

    这两天，锅炉厂干部职工正在加班加点组装五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准备尽快交付国棉六厂，两班倒的昼夜排班人来人往，像他们这些“闲杂人等”自然不准靠近，想暗做手脚都没机会。

    好巧不巧“六子”可以就近观摩。

    这不是机会来了嘛！

    你步云峰敢砸老子的饭碗，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不整出点惊天动静来，老子杨字倒着写！

    急于报复的杨德武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揪着“六子”的耳朵如此这般交代着什么，凶狠至极的杀人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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