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

    王玉婷带着步骏凯大路不走走小路，在荆棘遍布、杂草丛生的山坳间穿行，头顶不时飞过成群鸟雀叽叽喳喳。

    别看步骏凯小小年纪才7岁，超纲的体重并没有拖累他的脚步。

    或许是想尽快见到妈妈，他手脚并用攀爬，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一下。

    王玉婷看到这种情况心中暗喜，既然缺心眼儿的步骏凯表现得如此配合，那就带他看一看“顶峰的风景”好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眼了。

    距离自己埋胎儿的位置越来越近，王玉婷的心情变得阴郁起来。

    西山太阳宫可不止是那些善男信女的祈福之地，更是她和姐姐王佳妮先后埋葬青春的一方圣土。

    姐妹俩连续堕胎的过往，也让王玉婷对这个虚伪的世界充满了厌恶。

    她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成天跟那些地痞流氓一起混日子浑浑噩噩，自感没有前途。

    毫无生存欲望的王玉婷决定干完这一票，还掉“丽姐”天大的人情之后，就到国外走一走看一看，比如去泰国看看人妖做一次马杀鸡，再比如到洛杉矶逛逛唐人街，拜会一下当地的帮派头子等等。

    总之，

    国内她是不想待了！

    如果到了国外依然打不起精神来，那就回到西山太阳宫自杀了断，彻底与这个肮脏的世界告别！

    “阿姨，还有多远啊？”

    气喘吁吁的步骏凯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远处的山梁。

    妈妈出家当尼姑总得有座庙吧？

    可是附近这几个山头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寺庙建筑的影子，连绵的群山绿植茂盛郁郁葱葱，不时还能看到刺猬、狐狸、狗獾之类的小动物出没。他纳闷地扭头看向王玉婷，期待一个标准答案。

    王玉婷随手一指前方，继续忽悠小学生。

    “马上就到，看到山顶上那棵歪脖树没有？就在那边。小家伙儿，是不是累啦？那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千万别把你累拉稀了，省得让你妈心疼！”

    “好！”

    步骏凯确实有些体力不支。

    对于这位拥有90KG体重的7岁小学生来说，爬山绝非自己的强项，胡吃海塞才是啊！

    他躺在悬崖边上一块大石头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撩起跨栏背心擦汗，露出肥硕无比的大肚腩。

    阵阵微风掠过，他感觉舒服极了。

    王玉婷眯眼打量着没有丝毫警觉的步骏凯，陡然生出一股将其推下悬崖的犯罪冲动。

    目测这处悬崖少说也有上百米高吧？

    一旦摔下去必然尸首四分五裂，可以说毫无生还的可能！

    只不过，

    按照“丽姐”之前的交代，弄死目标人物步瑶、步骏凯之后还得拍照片给对方寄过去，此时将步骏凯推下悬崖倒是很容易办到，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她就得下山在成片的密林中寻找尸体，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那样就太麻烦了！

    王玉婷决定耐着性子，等到山顶上那棵歪脖树跟前再动手，到时候一刀捅穿步骏凯的大肚腩。

    像步骏凯这种比较少见的大胖子，开膛破肚肯定很解压啊！

    一想到这些，王玉婷兴奋不已，主动跟对方聊天。

    “哎，小家伙儿，你觉得你妈妈孙尚香这人怎么样？”

    “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我妈妈可有本事了！姥姥姥爷经常给我看妈妈以前的老照片，她曾经是连城市锅炉厂的八级钳工、劳动模范，后来还当过重型机械厂的车间主任，看上去可风光了！”

    一谈到妈妈孙尚香，步骏凯一下子来了精神。

    骨碌爬起来滔滔不绝，连比划带说。

    “妈妈有一次还跟我说过，不想学就可以不学，等长大了以后再学也不迟，妈妈就是后来上电大才拿到文凭的！妈妈给我讲道理，说人生在世一定不要委屈自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惹事更不要怕事，勇敢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还说等她出狱之后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赚了钱给我买变形金刚！”

    “是吗？那你为啥不让你爸爸买变形金刚？你爸爸是大厂的领导，肯定有的是钱！”

    王玉婷好奇地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步骏凯眼睛骤然失去光彩。

    他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悬崖下，几秒钟之后才听到落地的动静。

    “我没有爸爸，在我心里他早就死翘翘了！我妈妈跟我一样恨他，因为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不要我和妈妈了，他看上了别的女人，就跟我妈离了婚！我妈说了，等她出来一定找那个老家伙算总账！如果不是该死的老家伙背后做手脚，我妈妈也不会关到监狱里！都是他害惨了我妈妈！”

    步骏凯咬牙切齿地说着，丝毫不掩饰对亲生父亲的憎恨。

    不用猜都知道，这种仇恨是从他妈妈孙尚香那里传递过来的。

    本来有着幸福美满家庭的孙尚香就因为受到这个时代“一切向钱看”的影响，毅然从大型国企的车间主任跳槽到私企成为公司高管，她在拿到百万年薪的同时，也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无法自拔。

    但她并没有从中吸取教训。

    反而固执地认为是前夫步云峰暗中做手脚。

    五年过去了，

    随着出狱的日子临近，孙尚香复仇的信念越来越强烈。她打定主意要让步云峰付出惨痛代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夫妻情分！

    每次在监狱会见室与儿子步骏凯见面，孙尚香都会像祥林嫂似的流泪唠叨前夫步云峰的种种。在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灌输当中，步骏凯对亲生父亲的步云峰产生了浓浓的敌意，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

    “阿姨，我妈妈早就说过了，步云峰就是个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人渣，他根本不配做一名丈夫和父亲，等我妈妈出狱之后一定会找他算总账的！等着瞧吧！步云峰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步骏凯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怀着“灭种”目的的王玉婷才不会关心步骏凯这些鸡毛蒜皮的家事，她只想尽快完成“丽姐”交代的秘密任务，弄死孙尚香的一对儿女之后拍下照片，就算大功告成。

    她活动着手腕脚腕东张西望，招呼步骏凯继续上路。

    一个小时后。

    王玉婷带着小学生步骏凯终于登顶。

    他们来到那棵有着千年树龄、根须虬龙的歪脖树下，了望周边起伏跌宕的山峦，以及潮水般漫过山梁的滚滚云海，壮丽的美景让人心潮澎湃。

    “小家伙儿，你觉得西山的景色美不美？愿不愿意长眠于此地？”

    “阿姨，你啥意思啊？”

    “就是死在这里！”

    “我不想死，我想见我妈。我妈妈在哪儿呢？”

    步骏凯东张西望在附近搜索，环顾一圈也没有看到妈妈孙尚香的身影，他疑惑地看向王玉婷，发现对方跪在这棵歪脖树下，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他并不知道，王玉婷在这里堕胎后，将孩子埋在了这棵大树下。

    后来她姐姐王佳妮也如法炮制。

    或许是两个死婴怨气太重的缘故，原本直溜挺拔的千年翠柏竟然越长越歪了，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年时间，就成了如今这副东倒西歪的模样。

    此时的王玉婷就像变了一个人，她颤抖着双手抚摸大树裸露在外的根茎，眼睛里泪花闪烁。

    “孩子，孩子，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梦里折磨我了好不好？我都快要崩溃了！我知道对不起你们，可是我和王佳妮还能怎么办呢？难道把你们都生下来吗？无名无份，未婚生子，我和王佳妮会被人笑话的！埋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嘛！站得高看得远，风景这边独好！等我活够了，就过来陪你们，好不好？！”

    混社会多年的王玉婷语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过。

    仿佛母亲面对着两个夭折的孩子在忏悔。

    一阵冷风吹过，顿感周身凄冷。

    步骏凯不受控制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已经意识到王玉婷有些不正常，怀疑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阿姨，你在跟谁说话？你不要吓我呀！”

    “怕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玉婷目光冰冷地看了步骏凯一眼，兀自继续着与这棵千年古树的对话。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找到了赎罪的办法。

    “孩子，孩子，我知道你们两个在那边可能有些孤单，甚至还有可能被孤魂野鬼欺负，毕竟你们还没有出生就死掉了，那么小怎么能保护自己呢？今天我给你们两个带来一位小哥哥，别看他只有7岁，身板很结实的哦！就让他过去给你们两个当保镖吧！如果你们还满意的话，就给我托梦吧！”

    “阿姨，你不会是魔怔了吧？我、我先回家了！”

    就在旁边的步骏凯听到这些疯话感觉莫名其妙，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决定立即远离是非之地，远离这位过于神经质的刀疤脸阿姨。

    不料，

    当他从王玉婷身后匆匆经过准备下山时，忽然眼前刀光一闪，也不清楚王玉婷手里啥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反手扎进了他的大肚腩。步骏凯难以置信地盯着肚皮上的匕首，发现刺入得极深只剩下刀把，汩汩鲜血顺着撕裂的伤口流出来，眨眼间就变成了血人。他缓缓抬头看向王玉婷，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玉婷阴沉着脸紧握刀把，与步骏凯对视的同时，又颇有经验地在对方肚子上横向划一刀。

    鲜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稳操胜券的王玉婷得意地笑起来，“小家伙儿，你不用感谢阿姨，这里绝对是块风水宝地，你今天死在这棵千年歪脖树下一点都不亏！另外，看你这么小这么可怜，还是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跟你妈妈孙尚香一点都不熟，我也不是她的朋友。孙尚香在监狱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所以你和你妹妹步瑶都得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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