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得意的笑了笑，“好，那就给你再讲讲。”

    她以为他要听仙界的事，便讲起苍玄下凡历劫的事，却不想只说了三两句，苍旻就一脸不耐烦，“我想听你在凡间的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话题异常的多了起来，笑声也多了许多。

    虞乔会从带来许多凡间新鲜的小玩意儿给他看，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那株海棠花，虞乔盯着海棠花的模样，好像她也成了其中一朵，海棠花没有香味，但虞乔讲给他听的时候，透过耳朵他好像能想象的到它的馥郁香味儿。

    她说在凡间，海棠花是纯洁、永恒、不变的象征，渐渐的，他也喜欢上了海棠花。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百年，他们自己也没注意到，虽隔着一层海明珠，却好像亲密的很，举手投足间尽流露着柔情。

    一次，一连几日不见虞乔来，苍旻心中有些落寞，像是失去了什么，整日不合眼，望着她来的方向，渴望突然冒出个人影来。

    困在海明珠里四百年，他从未有过期待，可这几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消息，焦急的等待让他无比的烦躁。

    果然，她没有忘记他，她来了。

    他高兴的脸上漾起了几日来难得的笑容。

    虞乔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静静的蹲了下来，久久不说话。

    苍旻看着她颓靡的神情有些心疼，“发生什么事了？”他轻声问。

    虞乔脑袋埋在膝盖上，细碎的声音从轻纱中传出，“苍玄升为天尊了——”

    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苍旻并不在意，他的这个哥哥毕竟才是正统仙人血脉，他的出现不过是个意外，天尊这个位子本就是他的，他淡漠一笑，“挺好的。”

    可虞乔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遭晴天霹雳。

    “他要来南海提亲了——”

    看她沮丧的样子，苍旻已经猜到了大概，“他提亲的对象是……”他话哽在喉头不敢说出口。

    虞乔蜷缩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没有说话，时不时的哽咽着。

    苍旻握拳砸在海明珠上，海明珠被击起千层细浪，却毫无破损。

    他眼眶通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无能，也第一次想要打破这个牢笼，冲出去。

    “你愿意嫁给他吗？”

    他低着声音问。

    虞乔抬起头，无奈的说道，“不愿意就是反抗，我不能因为我的个人意愿将南海子民的性命悉数奉上。”

    “所以你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虞乔拭去眼泪，走到苍旻跟前，隔着海明珠摸着他的脸，潸然泪下。

    “对不起，不能与你一起去看凡间的海棠花了。”

    “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凡人的生活。”

    苍旻泪珠滑落，可怜的让虞乔心疼。她苦笑，“你连这里都出不去，怎么带我走？”

    像是一把刀子剜走了他半块心，深邃的眼眸那么黯然无光。

    是啊！他出不去。

    “今日之后，我不会再来了，但我向你保证，我定会想办法让你自由，让你去过你想过的人生。”

    虞乔走后，苍旻像被抽空了一样，颓然消沉。

    在他心里，他想要的自由只是她，想过的生活也只有她，仅此而已啊！

    仙宫的使者来了，凤冠霞帔、金银首饰、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虞乔端坐在宫阁内，她告诉仙使，让他转告天尊，她嫁可以，不过要一个条件。

    她深知天尊不会无缘无故向她提亲，南海兵力雄厚，对维护新尊的地位有极大的帮助。苍旻虽被困在南海，可他毕竟是先天尊之子，对新尊的威胁极大，天尊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必须拉拢南海，而想让南海一族心甘情愿的臣服并效忠他，就必须要取得老龙王的信任。

    这法子便是夺了他的心肝——娶了他的宝贝女儿。

    她向天尊提出的条件是还苍旻自由。

    她以为要等些日子了，却没想第二日便等来了结果。

    天尊竟是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直到新婚的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天尊就是当日她在凡间救下的那个书生。

    大婚顺利举行，大婚第二日，天尊便如约放了苍旻，他告诉虞乔，“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历劫回来，我就决定登上天尊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你提亲，让你做我的天后。”

    虞乔说不出什么感觉，当初知道书生死了，有些难过，如今知道他不但活着，还是六界之尊，她替他感到高兴，可是自己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好像嫁到仙宫，就是她的死劫一样。

    直到她余光感觉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苍玄在朝，无暇顾她，虞乔急忙走到他身边，一把抓着他就往外赶，“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快走，你快走。”

    “我要带你一起走。”苍旻反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道。

    虞乔一怔，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心很暖，她多想就这样一直被他握着，从此不问世事，游戏于凡间……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从他手中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笑了笑，“我已贵为天后，享着六界独有的荣耀和至尊无上的权力，跟着你有什么，就连自由也是我向天尊要的，难道要我与你一同被困与海明珠，千年万年不见天日？”

    苍旻脸一僵，身子一颤，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恍惚间觉得可笑，他握手成拳，似乎要将方才的余温紧紧地握在手里，可是，留住的只是指甲嵌进手心涌出血液的温度和着连心的痛。

    虞乔假装没有看见，故作镇定的整了整衣袖，转身欲离开，却被苍旻从身后一把抱住。

    他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一滴热泪掉入她的颈窝，她不知所措，静静的站着，突然像块木头一样。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拥抱，之前，她多希望在她跟他讲故事的时候，他从海明珠里走出来，紧紧的抱着她，笑着跟她说，“以后我不想听故事了，我想与你做那故事中的人。”

    如今面对这拥抱，她却做不到回应。

    “不要离开我……”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细弱如蚊，却撩的她心中波涛汹涌。此刻，她任由自己心中巨浪从眼眶涌出，她给他这片刻温存，也是给自己的。此后，他们终将陌路，再无任何交集。

    然而他们这片刻温存却成了他们日后勾结，互通的证据，被人一一举报给了天尊。

    一切都只是她以为，她以为此后她再也见不到他，她的绝情会让他死心，她在自己院落种下了海棠树，仙宫的灵气能让海棠树快速的生长，不久后它已满树枝桠。

    海棠花正开的时候，她站在树下，清风吹过，漫天的花瓣翩翩起舞。她站在花下衣诀飘飘，宛如花中仙子初醒。

    恍惚间，觉得发髻微微一动。

    她睁开眼……只见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身影清晰的有些过分。

    幻觉而已。

    她朝他轻轻一笑。

    伸手去触他伸在自己发丝的手。

    “海棠花原来这么美……”

    一片花瓣落在她的额角，她清醒间微微一愣。

    不是幻觉——

    一身青衣，白皙的皮肤，温柔的笑……

    好似还在海明珠内，所有的柔情都在他的干净的眸光中，比这花瓣还要轻柔。

    “你说过，在凡间，海棠花是纯洁、永恒、不变的象征，我的心意与这海棠一样，不论你在何处，我都不会变，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此志不渝。”

    他的声音像一滴玉露浸入她的耳朵，流至心脏，通遍全身，能抚平她所有的创伤，治愈她所有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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