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变得跟玻璃弹珠那么大，裹着大风砸着人脸上生疼。雨水混着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没法用手去擦，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视线稍微清晰一些。

    夜色深沉，街道空荡荡的一丝车灯的光亮都看不见。

    苏静的呼吸微弱又急促，嘴唇已经没了血色，蒋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他紧了紧怀抱，想让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些温暖，但风带着雨，也带走了他们身上不多的体温。

    终于在这个时候，蒋屹看到了一辆亮着红色顶灯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红色顶灯，代表有客或者收工。但蒋屹现在可不会去管那么多，他憋着一口气，抱着苏静冲到路中间，站在出租车正前方。吓得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

    看到他狼狈的造型，司机并没有骂人，只是打开窗户伸头出来，懒洋洋地说：“有客。”

    “到医学院，50块。”蒋屹没跟他废话，也不等司机回答，就贴着出租车走到副驾驶门边，翻转手腕，用手指勾住门把手。这样的话司机没机会直接开车跑掉。

    后排的乘客看到这种情况，赶紧下了车，拉开后车门对他说：“你们坐后面，宽一点。

    蒋屹没有推辞，小心的把苏静先放到了后排，才扭头对那个男说了声，“谢谢。”

    男人说：“你坐后面抱着她，宽一点，人受伤了抱着也暖和，先送你们去医院。”然后他自己坐进了副驾驶，还体贴的把座位调到最前面的位置，让蒋屹的大长腿稍微轻松一点。

    司机见乘客没有意见，也没有说什么，门一关直接就往医院开去。

    “兄弟，你们这是抢妹子打架了，还是妹子为了抢你打架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蒋屹，眼神带着玩味，用调侃的语气说笑。

    当他看清楚蒋屹的脸后，又补了一句，“我看多半是妹子们为了抢你打起来了吧？你这张脸长得，啧啧……”

    “嘿嘿。”听到司机的话，副驾驶的乘客也笑了。扭头看着蒋屹，等着听他的回答。

    蒋屹还在喘着粗气，苏静头靠在他腿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他喘了几下，抖着刚才抱人已经累得发麻的两条手臂，对扯出一个讪笑对前面两个人说：“天，咋可能！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小兄弟你长得这么帅，这妹子穿得也这么…啊……”司机不好意思说“少”字，顿了一下才说：“看着就像是出来玩然后打起来的呀。”

    “哪有，”蒋屹说：“她是我同学，刚才被抢了，我正好从外婆家出来遇到，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哦哦。”前面两人一齐应和着。

    外面的雨已经从一颗一颗砸下来的玻璃弹珠，变成了一盆一盆混着水倒下来的玻璃弹珠，大雨混着冰雹倾泄而下。

    雨刷努力摇着手臂，却还是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司机只能放慢速度。

    蒋屹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掏出一百多块零钱，数了五十递给司机，“大哥，五十块，除了车费应该够洗个车。谢谢啊！”说着又朝着副驾驶的靠背拍了两下，对那个男人说：“这个大哥也谢谢了，耽误你回家时间，还让你会被雨淋。”

    司机在后视镜里朝他一笑，“够洗车了，没事的。”

    揣好钱，两只手已经恢复知觉了，他又把苏静抱了起来，她的肩膀还在流血。把她的头扶着靠在胸口，蒋屹两个手环着她，尽量让她感觉暖和一点。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完他这一串举动，嘴角扯起一个笑，说：“小兄弟，我看，你们不只是同学吧？”

    蒋屹看着苏静，头也没抬，说：“嗯，她追我好久了。”他觉得司机过于八卦，但还是有些得意地回答了。

    “哟！”司机大哥感叹一声：“小兄弟，可以，不过你确实有拽的资本。”又在后视镜里仔细打量着他。

    少年皮肤看着比他抱着的女生还要白，低着头，长发遮住了眉，眼廓稍长，眼尾上挑，睫毛跟自家姑娘的洋娃娃一样，鼻梁高直，好看。

    司机叹了一声，“小兄弟，学校里不少姑娘追你吧？”

    “呃…还有多久能到医院啊？”蒋屹岔开话题，也确实有些着急。

    外面冰雹似乎停了，雨势却一点没有减弱，路面已经开始积水，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快了，估计十分钟内就能到。”司机看他着急，也没有再和他说笑，认真开车。

    车厢安静下来，只有雨水砸在车身上的声音，还有不时照亮大地电光和轰鸣的雷声在交替。

    因为苏静一直在发抖，蒋屹揽住她，想把她身体向上再提高一点点，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更暖和一点。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出现了。

    蒋屹两手抱着她向上提的时候，由于手臂刚才太累，用不上力。导致他向上提的这个动作，没有把人提上来，反倒是把人家的裙子提了上来。

    那个隐秘区域，就这么没有提示没有准备的出现在蒋大少爷眼前，直接晃得他眼睛一花，手一抖。

    蒋大少爷只愣了不到三分之一秒，慌忙把她的裙子往下扯，盖住那处透着青色的白色三角。又心虚的抬眼偷偷看了一下后视镜里，发现司机正在凝神开车，完全没有注意他这边的小插曲。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扯过苏静的长外套把她腿遮了起来。

    这个时候，医院大楼出现在视线里，蒋屹觉得自己像看到了诺亚方舟。司机说：“小兄弟，到了，我尽量给你开到能挡雨的地方。”

    “好，好，谢谢大哥。”

    运气不错，车停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风雨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司机停得又特别近，蒋屹尽量用自己身体挡住她，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动作像在护着自己一件极爱的珍宝。

    那个时候的医院，远没有现在的设施和服务。又是深夜，蒋屹抱着人进去的时候，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

    在大厅里转了一大圈，看看到急诊的牌子，咬紧牙抱着人走到急诊室门口，两条手臂又已经麻木了，他只能先把苏静放到走廊里的长凳上。

    跑进急诊室把医生叫了出来，结果医生只是看一眼伤口，翻了翻眼皮，把了下脉，全程不到一分钟，就无所谓的对他说：“流血多了点，没大问题，先去交钱。”

    说完，径直回了急诊室，根本没有再多看一眼迷茫的蒋公子。

    蒋屹看他一走，有点懵了，不是应该先处理吗？就把人放这儿啦？这个意思是不交钱就啥也不管啦？他追上医生，喊道：“医生，你不先给她止血什么的？”

    “你去交钱啊！”医生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眼神很不耐烦。

    “不是，我肯定是要去交钱的，但你也不能让她就在这里躺着，啥也不管吧！她还在流血，会死的！”

    医生再次向傻子翻了个白眼，“你不去交钱，等下我弄好了你们跑了，医药费我来赔吗？”

    蒋大少爷觉得让人一巴掌呼在脸上，胸口堵得快要爆炸了！他这一身打扮，像拿不出急诊医药费的吗？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第一次有人觉得他拿不出钱来，会逃跑，蒋少爷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

    医生看他脸色怪异的盯着自己，又看才十几岁，估计啥也不懂。叹了口气说：“你要先去挂号，呐，那儿，”医生指着急诊挂号的方向说：“我现在要先去准备消毒工具，缝合针线，你赶紧交了钱过来。”

    “哦哦哦，好，我现在去。”蒋屹这才赶紧往急诊挂号处跑去。

    挂了号，蒋屹又跑回来，抱着苏静就进了急诊处理室，把她放到床上。医生看着半边身子都是红色的女生，头一摇，问：“你是她什么人？她怎么搞的？”

    “她刚才被人抢了，我是她同学。”

    “那你赶紧去通知她的家里，要拿衣服来换，快一点。”

    “好好好，”蒋屹答应着，转身往外跑，才跑出门，又转了回来，问医生：“医生，请问公用电话在哪里？”

    “医院大门旁边有投币的，出大门右转五十米有个小卖部，通宵都开，那里也有。”

    蒋屹转身又往外跑，后面又传来一句，“叫她家拿厚一点，大一点的衣服。”

    打完电话，蒋屹已经全身湿透，跑到厕所里拧开了衣服再穿上，他才又走回急诊室。

    医生打过止血针，消毒也做完了，值班护士没在。医生看他回来说：“正好，你来稳住她，她的伤口在肩膀，趴着缝位置不容易对齐。”

    蒋屹走到操作台前，斜眼瞟到被医生剪下来的白色女生内衣，和全是血的外套，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

    细腻的皮肤因为流血太多而显得苍白，脖子纤细，锁骨清晰，一大片肩头半边没有遮挡，薄软衣料下拱起的小雪山。又一次完全没有任何预警的闯进他眼里。

    喉咙突然就干涩起来，蒋屹费力地咽了几下口水，捏紧两个拳头，狠狠挥了两下，深呼吸几口，才僵硬着身体靠近治疗床。

    医生这时转过身来，举着两只手，看他呆愣愣的盯着人看，皱了皱眉说：“发什么呆？扶她起来，靠在你胸口，对，伤口这边对着我。”

    “哦哦，”蒋屹从恍神里清醒，急忙照着医生说的，把苏静抱起来，面朝自己靠着，头搭在自己肩上。她还是昏迷着，身体不听话的向一边倒去，蒋屹吓了一跳，赶紧又扶正她的身体。为了不让她再倒下去，蒋屹用了点力，抱得紧一点，两个人的前胸贴在了一起。

    “医生，这样可以了吧？”蒋屹问。

    “啊，行，你抱稳了，昏迷的人会很重，如果我操作的时候她滑下去，会让伤口更大。”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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