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出房间门，苏静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她往厨房走的时候，蒋屹也从楼上往下走。苏静一看到蒋屹就瞪大眼睛在他脸上研究了半天。

    “你看什么？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蒋屹让她看得全身长毛。

    “你什么人呐？怎么就不会长颗痘痘呢？”苏静摸着鼻子尖上昨晚上冒出来的一颗痘痘说。

    “切，哥哥天生丽质呀，这也要问？”蒋屹得意的一甩头。

    “你们两个，还有心情斗嘴啊？”吴晚秋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赶紧来吃了滚蛋。”

    两个各自接了一个盘子走向餐桌，吴晚秋又回厨房拿了一盘包子出来。

    “你爸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赶紧吃了下去。”

    “嗯。”蒋屹说。

    “好嘞。”苏静已经起身，准备把自己的空碗拿回厨房。

    “快走吧，不用管了。”吴晚秋催促着把她往门边推，“不要紧张，好好考，你复习得那么认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啊！”

    “知道啦。”苏静对她笑笑，弯腰拿鞋。

    “你也认真点！”吴晚秋拍了下，正走过来的儿子肩膀，低声说：“你也可以的，考到北京去，也能方便照顾她。”她颇有深意的看着儿子，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没问题，放心吧。”蒋屹对着吴晚秋笑着，但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苏静很自然的顺手把他的鞋从鞋柜里拿出来，他也很自然的把脚伸进鞋里，穿上。两个人就小跑着出了门。

    吴晚秋看着他们俩无比自然的动作，说不出什么心情。

    行吧，就这两天了，考完就随便他们吧，就算真有啥也行，都成年了。

    “昨晚没睡好吧？”两个人坐后座，苏静小声的问。

    “呃…还行…”蒋屹微低头同样也小声的说，一丝红晕在他脸上蔓延开。

    “我也没睡好。”苏静好像知道他在撒谎。

    “是我影响你？”蒋屹睁大眼睛，转头看着她用口型说。

    “大概还是太紧张吧。”苏静无奈地说。

    前一世，她没参加过高考，现在她揣着双份的紧张，当然没法睡好。所以昨晚蒋屹最后到她房间跟她确认今天要带的东西的时候，她抱住了蒋屹。

    “你在紧张？”蒋屹让她突然抱住，有点不知所措。他两手举在身侧，很想抱住苏静，却又有些不敢。

    没有明确自己想法的时候，他们也经常会有身体的碰触，勾肩搭背也不是没有过，完全不会担心对方会有误会什么的。可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反倒时刻注意保持距离，就怕对方误会自己有别的想法。

    人怎么就这么矛盾呢？

    “是啊，我好怕！”苏静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从正常到加速。但这一刻苏静却没有一丝其他旖旎的心思，只是用鼻子使劲嗅着蒋屹身上让自己舒服，安心的味道。

    踌躇片刻，蒋屹悬在空中的手终于还是搂住了她，并且用力抱得紧一些，“这样是不是感觉踏实一些？”

    感觉到蒋屹的两手环抱着自己，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过来，苏静不安的感觉似乎真的有所减轻。她搂着蒋屹腰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又紧了紧。

    “如果考不上，我……”苏静把耳朵往他身上贴紧一点。

    “不可能！”蒋屹笃定地打断她的话，“你专业课已经过了，文化课现在上了五百，就算发挥失常也会在四百八以上，怎么可能考不上？”

    蒋屹温暖的掌心拍在她背上，动作轻柔，却好像在给她充电一般。

    沉默片刻，苏静抬起头，鼻子正好凑到蒋屹喉结处，她呓语一般地说：“陪着我行不行？今晚。”

    “嗯？”蒋屹有些吃惊，没太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挺怕的，”苏静用鼻尖轻轻顶着蒋屹滚动的喉结，一下一下的磨挲着。

    她鼻息微热，喷在蒋屹脖子上，细细的痒涟漪一样，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好。”蒋屹没有多话，从喉咙里哑哑的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她所谓的陪是怎样陪，但这一刻，他自己的心里却除了疼惜以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他只希望她能够踏实，安心地睡一晚。

    “你不紧张？”苏静低语。

    “本来也紧张的，但现在你说紧张，我就觉得自己突然不紧张了。”蒋屹嘴角微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你没问题的，至少能领到你爸给你准备好的奖金。”苏静笑着，用鼻尖摩擦着他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就在她眼前，鼻子里也尽是他皮肤的味道。

    蒋屹还没有去洗澡，身上昨天沐浴露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夏夜微凉，却还是有一层薄汗。所以这个味道就是他的味道吧？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轻而淡的香味，柔而密的从每个毛孔渗进苏静的皮肤，让苏静因为明天的考试而在心头生出的一层小刺渐渐变软，直到变成一根根柔软的绒毛。

    “那…怎么陪？”蒋屹想了一会儿艰难地说：“我们不能一直这么站着吧？”

    “呃……”苏静也被问住了，她也只是想着有个人陪着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可现在，确实也不能这么一直站着。

    苏静脸一红，赶紧松开自己抱着他的手，并把蒋屹往外推了推，“你去睡吧，我没事了。”

    蒋屹松开抱着她的手，但用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说：“要不，你去睡，我坐在床边牵着你，你睡着了我再上去。”

    “那你不用睡吗？”苏静白他一眼，“你不用考吗？”

    “我没关系，大不了，让蒋先生给我办留学呗。”蒋屹语气轻松。

    “不会的，你现在也可以考上的！”苏静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被他握着的手也用力捏了捏。

    毕竟是夏天，两只紧握的手已经有些汗水，滑腻腻的，苏静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这一次，却是她再重生以来，第一次被蒋屹这样认真地握着，她不舍得放开。

    而上一世……

    “如果…你一会儿没事的话，能不能……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蒋屹苍白的脸在眼前，十分立体的五官因为生病而更加轮廓分明，原本勾魂摄魄的深邃眼眸里已经尽是无奈。

    “好，”苏静没有一秒的犹豫，“那你现在换衣服，我去把车开到楼下等你。”

    早春二月，天气还很冷，才启动不久的车里空调还不怎么热。苏静开着车，心却在那只苍白如纸的手上。那只手，皮肤仍然细腻如瓷、手指依然修长漂亮、指甲还是修剪得整整齐齐……

    肝癌晚期，医生已经委婉让他出院，他快要死了！

    可是，他怎么仍然能让自己心荡神驰？

    苏静的右手手指伸直又曲起，手抬起又放下，握着排档杆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跳也更加快的跳了起来，跳得就像要冲出胸腔……

    终于，苏静深呼吸了好几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微微颤抖着，状似自然地握住蒋屹的手。掌心立刻传来一阵冰冷，她的语气却是平静又随意：“还好，不是很冷。”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是想安慰他吗？或者只是自己脑子又短路了，没话找话？

    那一握，他们上一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肌肤相亲。

    “呼……”苏静长吁一口气，甩了甩头，把脑子里前世最后一幕甩出脑袋。她认真地看着蒋屹说：“要不，今天你不要上楼了吧？”苏静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干净，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欲，

    “嗯。”蒋屹虽然有错愕，却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床不大，但两个人并没有挨在一起。苏静紧紧贴着墙，蒋屹也几乎只是挂在床沿上，只是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地牵着，没有松开一点点，哪怕手心里的汗已经开始渗到床单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平躺着。

    蒋屹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闭上了眼睛；苏静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也闭上了眼睛。两个人的心里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明天的高考，没有心情的起伏，没有身体的悸动……就，那么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就都呼吸均匀，睡着了。

    五点的时候苏静醒了，要考试，她心里那根弦还是绷着的。

    她睁开眼睛，轻轻地，微微侧头。蒋屹还保持着昨晚闭眼前的姿势，呼吸平稳，还在熟睡。

    视线下移，两个人的手跟睡着前一样，十指紧扣，连位置都没有移动一点。

    苏静看着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怔愣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微笑。她微微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手指，想轻轻把手抽出来。可就在她的手指动第二下的时候，蒋屹就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感受着自己手里的那只软软的小手，柔软细腻的触感，手心已经让汗浸得湿滑，并不是很舒服。但，手心里的温度和十指相扣的感觉却让他感到那么的踏实。而这样的感觉自己好像盼了很久一样。

    微笑漫上他的脸，蒋屹的眼皮动了两下，他才睁开眼，微微转头，眼带笑意看着苏静说：“醒了。”

    “嗯。”苏静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蒋屹抬起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两秒，嘴角也弯起一抹微笑，笑起一样幸福满足。光线昏暗，苏静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几点了？”蒋屹松开手，很自然的把手在床单上蹭了蹭。

    苏静侧过身，眼睛停在他的侧脸上。

    天还没亮，只有一点路灯的光透过窗帘，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完美的侧脸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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