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啊，仙尊，”团子捂住怦怦跳的小心脏，“我刚才差点没被你吓死。”

    旬空无语：“我找你半天了，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哦哦，是一本推理小说。”团子豆豆眼里冒出可疑的光芒，指了指摊在地上的书，“被害者离奇地死在密闭的房间里，所有人都以为是幽灵杀人，但其实是密室杀人的故事。”

    “套路挺老的，不过总比藏书室里的教义精彩多了……”

    “所以你沉迷其中，连我叫你都不理会了？”旬空眯了眯眼睛。

    团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又奇怪道：“所以说，这里哪里是禁书区啦，明明就是正常的图书馆啊。”

    “就因为是正常图书馆。”

    “啊？”团子懵逼，“仙尊解释一下嘛。”

    旬空轻轻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看时间也还来得及，干脆席地而坐，说道：“你想想，图书馆里的都是什么书？”

    “那可多了，上到天文历法，下到母猪的产后护理……等等！”团子后知后觉，差点没又窜起来，“这些在这个世界都是禁忌知识！”

    放在正常世界，这样一个图书馆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是神明主宰的世界，一个播种都要靠祷告才能丰收的世界。

    这些知识的存在无异于谋逆！

    “有一点比较奇怪，这里的藏书粗略看过去，大概有几千册。教廷收集这些禁忌知识做什么？”

    目光扫过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旬空摸着下巴缓缓思考。

    不对。

    教廷只会把这些禁忌知识一把火烧干净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门别类的好好存放起来。

    垂眸看到手中，方才团子撞下来的几本书，其中一本名为《人类文明的死亡》，看起来仿佛是什么三流小说，但它所在的书架却是历史区。

    旬空怀着好奇翻开。

    千年前这片大地上有一个名为罗斯通的帝国，国王年迈昏庸，内有无能政府，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平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个时候，备受国王宠爱的小王子长大了。

    他公正智慧，关心平民，积极整顿内政，亲自率领军队迎战敌国，还未即位，便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然而就在国王立他为王储之时，他却发动了一场毁灭罗斯通帝国的政变。

    国王的权势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要的更多。

    于是他将自身献于神明，让高居天上的光明神走入人间。

    他自愿成为神的人间代行者，为神明传播信仰，国家军队所不能抵达的地方，信仰轻松就能蔓延，很快整个希望大陆上到处都有光明神的信徒。

    为了更好的掌控信仰，他建立起了教廷，并且操纵傀儡皇室建立新的国度，光辉帝国。

    然而更多的人拒绝成为匍匐在神明脚下的蝼蚁。

    自由的人类向神明发起反抗。

    蒸汽带动发展的工业社会拥有强大的热武器，他们相信人类的命运在自己的手里。

    然而神明的力量超乎人类的想象。

    祂们甚至无需亲自动手，只要赐予信徒一点点力量，信徒们便可以飞天入地，使用超乎想象的各种魔法，轻松击溃人类信仰的科技。

    然后已经成为教皇的小王子，发动了一场足以毁掉人类文明根基的大清洗。

    焚烧书籍，杀死反抗者，用教义给活着的人洗脑。

    这场清洗持续了足足三百年，五代人，所有藏匿起来的反抗者一一死去。

    直到最后一个记得历史真相的人被抓，他在死前满怀悲愤写下这本《人类文明的死亡》。

    在书的最后，他写下这样一句话：如今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孤本，如果它们也消失在大火中，那么我们连存在的证明也彻底没有了，我会尽我一切所能让这些书保留下来，哪怕是成为那个卑劣的胜利者的战胜品。

    “所以这里真的是图书馆，也是……教皇战胜品的展览室？！”看完这本书，团子颤巍巍地问。

    这个方才还令它倍感亲切的图书馆，在这一刻仿佛每一本书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无声，却让灵魂都在颤抖。

    “恐怕是的。”旬空郑重地将这本书放回书架，无数的情绪堵在心口中，令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至于那些发疯的信徒……大概也是知道了这些吧。”

    一直以为的善才是最大的恶。

    被视为救世主的神明才是这个世界的灾难，而自己也终于成了神明的走狗。

    更重要的是，没有谁比这些信徒们都更加明白，神明不可战胜。

    如果旬空不是外来者，此刻恐怕也会陷入癫狂。

    一人一统相顾无言许久，才沉默着离开这所谓的禁书区。

    走到楼梯出口，旬空的脚步微微一顿，立刻将手中的灯火熄灭，屏息贴着墙侧向外望去。

    深夜的藏书室中竟然出现了其他人。

    声音的来源与他隔着一排书架，其中一个音色十分耳熟，似乎是兰斯洛特主教。

    也许是因为这个入口刚好在门后，所以兰斯洛特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

    旬空悄悄地走出楼梯，谨慎的恢复了入口的禁制，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了一声惊呼：“兰斯洛特主教大人，我好痛！”

    这声音的年纪不大，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孩子，然而这声惊呼中似乎还蕴含着别的意味，旬空不由自主停住离开脚步。

    “乖，忍忍就不痛了。”

    低喘混合着令人恶心的水声，令他的头皮一炸。

    “唔，我不要了！好痛啊！”

    “灌输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忍着！”兰斯洛特主教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小贝尔，明天就是你们的考核仪式，如果不能有足够的光明之力使用法术，你就会被淘汰出去。”

    “我这样做可是为你好，只要你乖乖忍着，等我把光明之力都放到你的身体里，你就不会痛了。”

    “难道你想被赶出去吗？”

    “……不，我不要。”

    两人交谈间，旬空已经绕过书架，站在了不远处。

    他的眼睛里蕴含着滔天怒火，死死地盯着把小男孩压在身下的兰斯洛特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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