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黑暗逐渐扩大，陆地上的生灵只觉得天色越来越黑，但对于云端上的神明来说，其中散发的毁灭之力让他们心生恐惧。

    战神提起巨斧，劈向盘旋于半空中的恶龙。漆黑的云朵骤然变成了让人窒息的泥沼，一道人影出现在维塔·伊特纳身前，黑色自发顶蔓延，转眼间干枯苍白的头发恢复成曾经的模样。

    “厄瑞波斯！”战神咬着牙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类，浑身都是反骨，当初就应该把你杀了！”

    旬空嘴角上扬，明明是笑着的样子，却让人感觉心底发寒。他的身上还有毁灭之剑留下的伤痕，但此刻所有神明都对他无比忌惮。

    拥有了毁灭神格的他，已经是一尊神明了。

    旬空缓缓抬起手，维塔·伊特纳默契地将毁灭之剑放到他手中，两人一同望向更高处的光明神。

    “原来你才是毁灭之神！”光明神心中升起被命运愚弄的恼怒。

    光明与黑暗敌对，却也相互依存。

    祂与黑暗神不是一生一死的关系，但祂曾得到过来自命运的启示，黑暗酝酿毁灭，将带来诸神的黄昏。

    于是祂想尽办法杀死黑暗，又让大地布满光明的教徒，以为自己彻底摆脱了命运。

    没想到命运给祂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被他当做玩具一样的人类，在祂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了毁灭之神。

    旬空眉宇间蕴着厌烦。

    自从毁灭神格解封后，给他力量的同时，也影响了他。

    就比如此刻，他觉得世间一切纷争，爱恨都失去了意义，与其听生灵的吵嚷，不如让所有归于安静。

    而他恰好也拥有这个力量。

    旬空一言不发，将手中的剑指向所有神明：“今天，你们都得死。”

    阴云遮蔽了天空，地上所有的生灵都仰望着天空中的景象。

    热砂平原上，信徒们看不清具体情形，但谁也不会认为，神明也会死去。

    沃土之邦中，玛丽安用手中望远镜似的东西看向阴云，炼金的铭文在镜头上闪耀，透过薄薄的镜片，黑暗之中的一切都清晰了许多。

    “只有维塔在上面能行吗？”伊莱·罗斯通担忧地问。

    “不只有他，”玛丽安表情复杂地说道，“还有骗子，哦不，厄瑞波斯。他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人了。”

    伊莱·罗斯通：“？”

    玛丽安慢吞吞放下手里的东西，借助炼金术，人类可以窥见神明之间的战斗，但也仅仅是几个呼吸而已，这个东西就损毁了。

    神明果然很强大。

    如果只凭人类自己的话，也许再有一个千年才行。

    但现在……

    她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声音极轻却又极重：

    “神，陨落了。”

    所有神明中打扮最华丽的，总是满戴珠宝的财富之神从天上跌落下来，无数金币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体中涌出，而后四散着落入大地。

    战场之外的生灵们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金币，纷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所有财富之神所属的信徒，发现家里的金币消失了。

    财富之神的主教更是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即使拼命祈祷也感受不到半分财富之力。

    他恍惚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跪在地上：“财富之神，陨落了？”

    而后是丰收之神、生命女神、战神……光明神！

    希望大陆上无数信徒崩溃，他们凭借神明的庇佑得到的东西，在神明死去的刹那也随之消失。

    世间的规则重写。

    财富不再由一人的喜恶分配，人人平等享有死亡，劳动才能丰收，战争……也迎来终结！

    旬空穿过遍地横尸，把光明神从神座上丢了下来，自己坐在上面。

    浓郁的毁灭之力迅速浸染神座，很快散发着圣洁温暖的神座变成死寂衰败的模样。

    濒死的光明神从中窥到了这个世界的命运，发出嘲笑的声音：“在所有……毁灭之前，毁灭……无法停……止……哈哈哈哈你最偏爱的人类……也活不了多——”

    旬空随手掷出毁灭之剑，穿透光明神格，光明神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毁灭的力量吗？”他握了握自己的掌心，喃喃道，“这太轻易了。”杀死神明像杀鸡一样，简直是降维打击。

    团子悄咪咪冒头：“因为毁灭与创世，是一对世界本源神明，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已死，自然没有能阻挡毁灭的。”

    一人一统都知道，继续下去，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他们刚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番模样。

    旬空抬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维塔·伊特纳，对他勾了勾手指。

    维塔·伊特纳大步上前，他没有问你怎么会成为毁灭神，因为他已经在刚才感受到了那种从灵魂里透露出来的绝望。

    绝望诞生毁灭。

    在龙蛋尚未孵化的漫长岁月里，教皇厄瑞波斯孤身行走在没有救赎的地狱里。

    “一起回去？”维塔·伊特纳摸了摸旬空的脸颊，替他擦去光明神飞溅出来的金色血液，“失去神明的庇护，教廷和军队不堪一击，沃土之邦应该轻松拿下胜利。”

    旬空轻轻蹭着温暖干燥的手掌，低声笑了笑：“不，只有教廷会崩溃。”

    光辉帝国有一个虽年迈但睿智的国王，他早已做好各种准备。

    “那怎么办呀？没了教廷，教皇大人是不是只能被我这条恶龙抢回巢穴中了。”维塔·伊特纳的竖瞳像猫猫一样变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他低头吻了吻旬空的额头，就要动手抢教皇。

    旬空勾着他的脖子，浅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我等你。”

    “不，你先回去。”旬空的声音很轻，但维塔·伊特纳从来都分得清他的哪些决定是不可更改的，拉得狭长的竖瞳盯着他看了片刻，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恶龙逆着神国之外的灿金色阳光缓缓离开，每走一步，身上的龙化特征就会减少一分，变回那个金发蓝眸的圣骑士长。而他背后是自角落飞快蔓延的黑暗，但黑暗总是慢他一步，他永远行在光明之中。

    旬空靠在神座上，眼中倒映着维塔·伊特纳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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