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县的县郊有一处小院，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门口一个干瘦老人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儿。

    听着有人走过来的动静，老人抬头皱眉。看清来人之后嘿嘿一笑，下意识想要替里头的人遮掩：“颜丫头来寻你爹了？你爹他今儿……”

    “起开！”司沐颜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大步流星进了院子。

    老人“欸”了几声没拦住，大声嚷嚷着“颜丫头，颜丫头”，是想要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但是屋内喧哗，各个眼红激动，只看着赌桌上的骰子，哪里会注意外面的动静呢？

    “大大大……开大，开大！哎呀，怎么是小啊，分明应该是大才对啊！”

    司行知垂头丧气，捶了捶桌子，气得面红耳赤。

    旁边的男人见状，哈哈一笑：“司大哥又输了？来来来，让你老兄再弄点给你，摇两把这钱就回来了！”

    司行知分明是心动不已，偏咬着牙摇头：“不来不来，我要回去了……已经欠了一两银子了……”

    “哎呀，一两银子多大的事情？喊你家老二上山多猎两只野猪的事情，很快的。”男人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他走，见他还是不肯，又说，“你怕找老兄他们借要利钱，那我借给你不要利钱的，就借五百文，五百文总是好弄回来的，对吧！”

    五百文不要利息？司行知更心动了。

    这只要赢一把，前头那一两银子，他都能还上了！

    就在这时候，司行知听到一声“颜丫头”，他一个激灵看过去，果真瞧见他那十五岁的大女儿气势汹汹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根木棍。

    旁边有人上前调笑：“颜丫头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凶做什么？你爹也就是玩玩，咱们这地儿，也玩不了多少银子。”

    话是这么说，心中却是鄙夷：如今的司家是个什么样儿？啧啧啧，说起来这司行知也真不是个东西，儿子女儿努力干活养活一大家子，他拿了点银钱就跑出来赌。

    司沐颜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上前去对着司行知将棍子扔过去，好在司行知躲得快，不然要生生挨上一棍子。

    他这个女儿力气大得很，这一棍子下去，谁都吃不消的。

    旁边人见她是来真的，这才真正劝起来：“颜丫头，别闹别闹，话说县城里面什么样的赌场没有？那才是销金窟，来咱们这儿的，只是小打小闹呀。”

    “小打小闹？我让你闹，我让你玩！”

    司沐颜发了疯一般，冲上去直接将赌桌给掀翻了。

    哗啦啦……

    桌上的器具全都摔了一地，桌子砸了下去，幸亏没有砸到人。

    司行知目瞪口呆：“司沐颜，你疯了？”

    司沐颜并不解气，一双眼气得通红：“不错，我疯了，你天天赌，怎么不去死！”

    “你……你这不孝女，你竟然咒我死？我是你爹！”

    司沐颜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我爹？你配吗？大哥赔了命养活我们，现在二哥也……我咒你怎么了？别活了都别活了！一起去死吧。”

    这是来真的？

    司行知下意识跳开，却见女儿哪里是要弄死他，分明是冲着屋内的大石柱子过去。

    “阿颜！”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了，大家原本还在看热闹，哪里想到司沐颜会跑到这里来寻死？

    司行知冲过去想要抱住女儿，却差了一步，堪堪扯住她的衣服，她还是一头撞到柱子上去了。

    砰……

    众人都呆住了。

    “死人了，死人了，司家大姑娘没了……”

    “哎呀，好好一个大姑娘，还没出嫁呢，怎么就想不开撞死了。”

    “这做爹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儿子女儿都奔命，他光想着赌博。啧啧啧，可怜司大姑娘生得好容貌，原本能嫁个好人家，都被家里给拖累了。”

    “咦，司家大姑娘是个要强的，之前闹得凶将她爹揍一顿，也没见着想不开啊。莫不是司家出了什么事情？”

    ……

    司家的确出了事。

    从三年前司家大郎不明不白死在外头起，司家二郎就扛起了养育父母弟妹的重任，种田种地上山打猎，日子虽然清苦但勉强能过下去。可是今儿司二郎跟着村里几个男人一起上的山，却是被人抬回来的。

    他们遇着野猪袭击，司二郎一时不敌，被野猪掀翻在地……

    司家唯一的顶梁柱，没了！

    司行知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他恍恍惚惚看着院子里的躺着的大女儿，头上的血窟窿已经被包扎好了，大夫在旁边看了半晌，对他们摇摇头。

    “没用了，救不活了……”

    司家小女儿司沐婉原本还强自镇定，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趴在长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团乱。

    司家门口聚集了不少村民，见状都是叹气摇头。

    “司家一日之间，家里两个支撑门庭的都走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司大姑娘也是想不开，她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呢。”

    “司二郎没了，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说起来司大姑娘那么要强一个人，竟然被逼得自杀了，这司家汉子真不叫个东西！”

    ……

    好吵。

    司沐颜头疼欲裂，她今天加班，下班回家开车的时候，对面的大货车突然失控，直直往她这个方向撞过来。她急着打方向盘，撞到路边的花坛，然后……

    被送到医院了吗？

    怎么有人哭，还有人压在她身上哭？

    她已经很疼了！这是谁呀，干嘛压在她身上哭？

    她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戚，孤寡了三十三年，现在受了伤，怎么有个人跑来哭她？不会是哪里冒出来的假亲戚，冲着她攒下的半个小目标来的吧？

    司沐颜努力睁开眼，想要将身上的女孩推开。

    刚好司沐婉红肿着眼睛抬起头，与司沐颜的目光对上，她一愣，连哭都忘了。

    “大姐？”

    大姐？谁是她大姐？

    司沐婉的脸，从惊愕变成了惊喜：“大姐，大姐醒了，大姐没死，张大夫！张大夫，快来看看我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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