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子

    撒开。

    沈漾未开口前，他松开书包，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眼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能洞察人心。

    沈漾：“……”

    天色已黑，路旁的照明灯全部开启。微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反射出一种淡淡的银光，像是冰晶在闪烁。

    “来挺快哈。”

    “嗯。”他淡淡开口。

    “……”

    身旁的人投来打量的视线，蔺雪迁视若无睹，静静地看着沈漾。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

    沈漾不想去，但是对方是一个冷漠又固执的人。一句话不说，磨练彼此的耐心。

    “为什么是我呢？”沈漾率先开口，眉头皱着，很是无奈的模样，“蔺学长需要人帮助的话，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施以援手。总不该是我一个beta。”

    “你的理论成绩年级第一。足矣。”

    “可我只是一个beta。”沈漾希望对方能识趣一点，知难而退，兴趣缺缺道：“没必要浪费时间。”

    “beta更好。”他说，目光落在沈漾身上。

    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是赞许的模样，也不是嘲讽，只是单纯的陈述，在一系列权衡利弊下的合理评价。

    沈漾看着他，没有说话。

    也许是错觉，蔺雪迁第一次触及这样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一片无人涉足的雪原。

    可是仔细看的时候，那眼中又恢复了暗色的灰朴，没有光芒。

    蔺雪迁耐心等待她的回答，可能是拒绝，可能是同意，但是没有关系，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为beta更好控制吗？”沈漾忽然开口，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神态不似作假。

    完全的反讽与抗拒。

    似乎没想到沈漾会这么简单直白，他眼中的光跳动了一下，难得有了笑意：“沈同学，或许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他走了几步，沈漾并没有跟上去，来回拉扯，他倒也有耐心，“有什么要求吗？”

    钱？

    名利？

    权？

    蔺雪迁脑海里回忆着人类社会中贿赂，不是贿赂，应该是合理的劝导，合法的诱惑。

    沈漾挑眉，这丫有时候还挺能察言观色的。

    “我要喝奶茶。”

    蔺雪迁：“……”

    蛮朴实无华的哈。

    十五分钟后。

    沈漾喝着最贵的奶茶，心情有种诡异扭曲的美妙。

    靴子踩在雪地上细沙作响。

    一路无言。

    虽说边走边说，但是看到沈漾一直低头小口喝着奶茶，蔺雪迁沉默跟在一旁。

    实验楼在学校西侧深处的区域，天际尽头仍然残留一丝灰白。

    沈漾抬头看去，眨眼间，天空全部浸染黑色。

    雪夜的天上星星寥寥无几。

    三五个人从他们身边路过，穿着统一发放的实验服，有的脸上的防护面具还没有摘去。

    看到蔺雪迁，他们先是一愣，为首的那个摘下防护面具，语气严肃而尊敬地喊了一句：“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蔺雪迁平日里极少出实验楼，偶尔出去，大概率是去帝国首脑政区内谒见陛下。

    蔺雪迁抬眸，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他们的目光落到一旁。

    陌生女人？

    beta？

    他们有些吃惊，碍于蔺雪迁在一旁，只能将好奇和困惑咽回肚子里。

    沈漾满脸笑意，抬手挥了挥：“hi~”

    他们：“……”

    没敢说话。

    看了一眼蔺雪迁，发觉对方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神情，但是触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不由得扯出一抹违心的笑：“学长，我们去食堂吃饭。不打扰了哈~”

    蔺雪迁：“……”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漾笑了一声：“你这人名声不怎么样嘛。瞧你，吓死别人了。”

    说着，嘬了一口奶茶，咬着珍珠嚼嚼嚼。

    蔺雪迁看着她，目光平静。

    看到他略显较真的目光，沈漾嚼了两下嘴里的珍珠，挑眉：“开玩笑的，学长。别当真~当真就输了哈~”

    路过垃圾桶，沈漾把喝完的奶茶扔到里面，步伐愈加轻快。

    感受到她的心情，蔺雪迁微微侧目，她的侧脸在夜灯下，有种不真实感。

    “看我做什么？”沈漾忽然扭头。

    他收回视线，缓缓摇头，目光看向前方：“到了。”

    沈漾嗯了一声，随口问：“几楼？”

    “整栋楼。”他说，长腿一下迈过好几阶楼梯。

    站在平台上面，转过身，楼大厅里冷白色的光从他身后照射出来，打下一片阴影。

    沈漾站在阴影里：“整栋？”

    他点头。

    沈漾恍然，以蔺雪迁的资历和水平，学校单独为他腾出一整栋楼作为私人实验区域无可厚非。

    尽管看起来有失公正，但是实力成就摆在那里，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况且，他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学校西侧这片区域很少有人踏足，看到最多的人就是一些实验人员，或者需要进行课程实操的教授带队班级同学分组实验。

    进入楼里的时候，沈漾忽然停下脚步，“要是我答应你的请求有什么好处？”

    蔺雪迁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答：“尽我所能。”

    沈漾吃惊：“我去。”

    “我有这么大能耐，值得学长说出这样的话？”

    自知之明拉到顶峰。

    这也不失为另外一种套话的方法。

    蔺雪迁顿住：“为什么这么说？”

    在他眼里，除去生存所需，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实验数据而驱动前进，只要能满足他认为值得的需求，付出一些代价理所应当，哪怕不对等同样可以接受。

    物质、名声、荣誉在他眼里从来不是难以取舍的筹码。

    满足她的需要，二人达成共识，实现双赢，何乐而不为。

    “没有背景，没有拿得出手的科研经历，没有教授介绍，没有娴熟的实验能力。”

    “你说我为什么这么问？”

    “让我猜猜，早上，你和贺观澜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贺观澜这段时间为什么会消失？

    帝国军队出现。

    陈雅家族以及其他贵族近期的动向。

    都有怪异的地方。

    沈漾抬脚，缓缓走到他面前，脸上困惑又了然，矛盾的感觉。

    “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你知道，他知道，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我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这个abo社会的99%的人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呢？”

    沈漾笑着说出这句话，轻松随意的样子，更像是在家中与邻家哥哥吃完晚饭后，在落叶纷飞的林荫道下聊着些家常琐事。

    “没有秘密。”他说，眼底像是镀了一层寒冰。

    尽管二人站在同一平地上，但是沈漾感受到一种刺入皮肉内的居高临下感。

    这种感觉像是高维生物的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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