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琪苦笑一声：“那次死里逃生之后，我发现半夜我站在酒店的阳台边缘，我已经翻过栏杆了，只要我一松手，我就会掉下去然后一了百了。所以，那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不要孩子了，我要离开宁海胜，离开南城，离宁海胜远远的。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借口？不管怎么样，我抛弃了你们兄妹俩，这些都是我该受的。”

    “不，我信你。”宁馨然开口，“我信你，因为我也曾经有过几次站在死亡的边缘。后来我想，连死我都不怕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从那以后就不再怕了，我跟宁海胜对着干，宁海胜叫我往东我就要往西。他别想摆布我。我决定离开南城上学，宁海胜不肯，我拿刀对着他。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归琪呆呆地看着宁馨然。

    宁馨然的脸上露出几许嘲讽的笑容：“你看，你连死都不怕，却还是不敢豁出去把我和哥哥的抚养权拿到手。你去了，你做了逃兵。我可以理解你，但我不想原谅你。”

    归琪的心像是被刀扎了一下又一下。

    “对不起。”

    “嗯，你的对不起我收到了。我本来想，你抛弃我们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没想到却并没有。妈，我一开始是抱着和解的态度来见你的，但我现在发现，要和解我还做不到。但我不怨恨你了。我这里你可以放下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正如你以前选择的那样。”

    “馨然，我想补偿你。”

    “不用。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妈，你让我明白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选择是否就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去尝试吧。做过了才知道后不后悔，值不值得。妈，当初你抛下了我们去追求你的爱与自由，你觉得值得吗？”

    宁馨然叫归琪妈妈了，但归琪却一点不觉得开心，心很痛。

    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宁馨然真的没有开玩笑，宁馨然不需要她了。

    想到这里，归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明白了。馨然，你今天来见我，是不是因为一个男孩子，一个叫施家洋的男孩子？”

    宁馨然目光露出警惕：“你怎么知道？你在调查我？”

    “没有。一个月前，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客客气气地叫我伯母。他说，你一直对我的离去耿耿于怀。我们母女俩势必要有一个人主动，他希望那个人是我。希望我能主动联系你，让你走出来。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原生家庭的伤痕可以留在身上，但不应该成为困住你追求幸福的枷锁。

    我还是太懦弱了，接到他的电话之后，我仍然没有勇气联系你。尤其是我在你之前去见过你哥，他叫我滚。他搂着一个男人，他说，他讨厌女人，全下天的女人除了你，其他女人都让他觉得恶心。”

    宁馨然怔怔看着归琪。

    归琪：“馨然，家洋那孩子对我说，不要让我告诉你他找过我，但我想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男孩子为你十分费心。你知道就行，但你不要像妈一样，因为男人的小恩小惠就以身相许，因为男人的死缠烂打，明明没有多喜欢却将就在一起。妈希望你看清你的内心。”

    出乎意料，宁馨然十分平静。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他说的。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归琪看着宁馨然，看了好半晌，她摇了摇头：“没有了。但我想告诉你，我的确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因为我只顾着自己活，把你们抛下了。你哥那里，如果可以你去开解他。实在不行就算了。他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他高兴就好。你也是一样。妈希望你们都能活得自私一点，按自己的心愿而活。”

    “我知道了。我的人生怎么走，我心里有数。”

    宁馨然庆幸她的生命中有别的温暖。

    陆母蒋若珍和陆父陆严清充当了母亲和父亲的角色。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喝茶。

    归琪时不时开口问几个问题，宁馨然会回答，但很简洁，然后话题又终止了。

    宁馨然看了下时间，快十二点了。

    归琪小心翼翼开口：“馨然，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吗？”

    宁馨然本来想说没必要的，但看着归琪脸上的皱纹，看着归琪小心翼翼的神态，她的心倏然就软了。

    她今天来是要和解的，但她做了什么呢？

    宁馨然还偷偷藏了一张归琪年轻时的相片，那时候的归琪还没有嫁给宁海胜，很是肆意张扬。

    后来，归琪经常哭。

    现在的归琪老了一些，但至少没有跟宁海胜在一起时的抑郁与沉闷了。

    “好，那就一起吃饭吧，有一个人我想向你正式介绍，想必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是家洋吗？你决定要接受他了？”

    “嗯，我想通了。不管我们能处多久，先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不合适，是我想先踹了他呢？”

    归琪看着肆意张扬的宁馨然，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

    她想，宁馨然应该会一直保持这样子。

    宁馨然给施家洋打电话：“施家洋，过来吃饭吧，我想让你见见我妈。”

    施家洋前面还挺高兴的，听到后面就紧张了。

    “你，你妈妈？是哪个妈妈？”

    “当然是我的亲妈了。”

    “这，这算是见家长吗？”

    “你想这样想也可以。”

    施家洋手心都出汗了，宁馨然这是什么意思？带他见家长，是要过明路，然后考虑他的意思吗？

    “好，我马上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来。”

    宁馨然噗嗤一声笑了：“慢点来，如果你不能开车就让司机开，我可不想见到受伤的你。”

    “知道知道。”

    施家洋的手都抖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稳稳的开着车到了宁馨然发的地址。

    包间里就他们三个人。

    “家洋，这是我妈。妈，这就是施家洋。”

    “伯母，您好。”

    两人握了握手，归琪招呼施家洋坐下。

    看施家洋那紧张的样子，归琪不由笑了。

    她想见当初宁海胜见他父母的时候，完全不是施家洋这样子，一副太泰然自若的样子。

    也对，都不在乎，处心积虑的人，哪里会紧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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