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豆浆！最新出锅喽！\"

    待薛成远带着辛琇晶抵达吉林延边州党委大院，经过早点摊时，听到了这响亮的吆喝声，便笑着，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原来是早饭摊还在喊呢？我还以为这些地方的人都不爱讲话。”

    辛琇晶瞅了一眼腕间的表——已然9点，他们早上从长白山脚下的王家村出发，一路骑行数十里至市区，耗时约四小时左右。

    “九点了还有新出笼的包子？这里的作息跟城里大相径庭，9点钟依然算早饭时刻吗？”

    薛成远微微笑着回应：\"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要不你亲自打听下？不过我觉得不用吧。\"

    辛琇晶环视周围，\"这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这趟主要是为了传达讯息而已。\"

    “我们可以逛一逛，看看有无中意的物品购买，如果没有则传完话后直接回去。”\"那行，回程让我骑车载你吧，你记得紧紧抱住我不放。\"

    薛成远轻踩刹车让车停下来。“让你载我？”

    “是呀，我能载着你，有什么不行的？”

    “以我的身材来说，你可不一定能撑得动啊。再说你也常抱怨我体重的问题了，这样压着…”

    没等薛成远说完，辛琇晶立即制止道：“这当街说这个不合适，这等事情还是回家里说比较好。”

    “四周并无其他人听见，你的耳力我也清楚。”\"可是这还是不当众提！\"

    “好吧，不提就不提。”

    薛成远踩下踏板继续前行：“你能载着我吗？”“当然可以，腿长有支撑，你完全放心！”

    “如此说来，我们返回之际你载我？”“可以，没问题。”

    两人在市场里挑选了一些必需品，随后慢悠悠地前往州党部门前。

    “各位，这里非自由进入之地，您来寻找何人？”

    门前的警卫望着这二人，礼貌而又严肃地上前提醒并拦住了他们。

    \"我来找王家旺同志，能否劳烦您通过内线联系下，告诉他有来自王家村的同事情报传达。\"

    “同志，王先生在家但正在休憩，如无特别紧急的事最好中午之后联系。否则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替你转告？”

    听完警卫的一番话，发现对方的态度平和且合乎情理，薛成远沉思了一会儿掏出口袋：“你看这个证件有用否？”

    他展示了一个红色的小册子给对方看。哨兵接过，看到封面和里面的肖像以及简介，立刻肃穆起身，行了一个敬礼礼：\"同志您好！\"

    “请进来吧，这边会为您完成相关的信息记录，请稍候片刻。”

    目送着他们走进院子内部，并依指示走向目的地，值班士兵立刻拨通电话向王家旺汇报所见所闻。

    “没错，他的姓名确实是薛成远，已经入内了。好的。”

    不久后，正当薛成远与辛琇晶沿着指引路径前进时，迎面遇到了匆匆而来的王家旺。“成远！\"

    \"这里来！快这边来！\"

    接近之时，王家旺对着薛成远笑着说：“你这次来得有些意外啊，为啥不预先发个信号直接就来了？”

    \"村里有事必须向您汇报，再加上上次谈到的冬捕一事您嘱咐一定要通知您的，所以特地赶来面陈。\"

    “来来来，先跟我去我办公室再说细聊吧。”

    途中，王家旺随口补充了一句：\"其实这样的小事用不着专门跑这一趟，实在不行提早两三天让人跑趟通报一声也成啊。”

    从王家屯赶了过来，路途遥远却依旧准时到达，你说你是凌晨就动身了吗？“你真了解我。”

    等到了屋里，李为琴便牵着辛琇晶在一旁低声交谈起来，而薛成远则与王家旺坐着，边喝茶边聊天。“等着中午让你婶给你准备点好吃的，怎么样？”

    “只要有好菜肯定得好好享用，不过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您看这能不能等到中午再说？”薛成远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讲述道：“昨天我和老药上山，遇到了四五十头野猪围着我们。”“什么？竟会被野猪群团团围住了？”

    王家旺一脸惊愕：“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人在长白山内遭遇过野猪群攻击，这次怎么就轮到你们头上呢？”

    “看见其他人被野猪围攻时，原本我们都想着绕路离开，却反而被它们察觉了。”

    “那个获救的人至今仍躺在山屯里未醒，也不知是因为吓得晕过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薛成远进一步解释。

    “此番来访的目的便是为了询问一下您，若我在长白山打下了不少野猪并将它们在山屯分配下去，这样的行为是否会触及法律边缘？是否违法？”

    听薛成远说完，王家旺先是愣在那里，随后脸色骤变，注视着对方：“你是说你真的干掉了四十头野猪？”

    “我说的是假设情况而已。”

    “没那么简单，我知道你的手段，薛成远。”

    说罢，王家旺起身背负双手：“你竟射杀了四十头野猪！这究竟有多夸张？确切数量是多少？”“大概二十多头吧。”

    “那再加上幼小野猪的话，平均每头也得一百来斤了。”

    “它们都重达二百多斤，最大那只超过了六百斤，而且并没有幼小野猪存在。”王家旺听了这话彻底惊讶得无以复加：“平均每只重三百多斤！二十多只这么大体型的野猪。”

    接着他开始计算：”王家屯三十来家户，二十多只大野猪。如果按体重平分给各家各户，每家至少可以拿到二百余斤的野猪肉。”

    随着他的思绪愈发清晰：”去除皮、骨头和内脏后，净肉占比约百分之六十，这意味着平均每户可以得到120斤左右的纯肉，120斤啊！”

    “成远，你可清楚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根据国家规定的城市工 ** 食品配额，一个人月只能获取约半斤，整年不超过6斤，那么王家屯这一批野猪肉足够每家户主享受长达二十余年的城市工人的肉食标准！”

    “而且现在基本上是独生子女时代，每位员工代表着全家的膳食来源。”“这样的待遇在全国任何城镇或者村落里都没有过！”

    谈话中的情绪波动使得王家旺的身体不自觉 ** 颤起来，并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寻找香烟。“我带着呢。”

    薛成远递上了大刀牌子香烟以及火柴给对方：“何时染上烟瘾的？城中没见过你抽呀。”

    “在这里工作的压力比县城要大得多，前不久才刚学会吸烟。”王家旺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此事你还告诉了谁？”“除了村里的几位知情者外，我并未对外提及。”

    “如此最好不过了，这种事情切勿随意向外透露。”说罢，王家旺再次快速点燃了一根香烟，“如果只分一只倒还好说，但一下子分配出去这么多野猪肉，而且面对着三十多户家庭，一旦被人知道可就不是小事了。”

    “烟可不能抽太多，一支根接根地抽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只是压压惊，不抽真的不行。”

    王家旺一口吸尽了烟，接着递给了薛成远：“行了，不抽了。”“自己拿着，我虽然随身带着烟，但我不抽。”

    “那样更好，不抽更好。”

    王家旺叹了口气，说：“之前你还和我说，过一阵还得去冬天捕鱼对吧？”“对，具体是后天。我是提前来告诉你，让你去现场看看冬天捕鱼的情况。”

    “上次冬天捕鱼，一家分到了多少鱼？”“大概有两三千斤吧。”

    “也就是说，去年一个家庭至少分得了60斤以上的鱼？”“你忘记了？我当时还特地给你送了一些鱼。”

    王家旺心中的震撼完全掩饰不住。

    “如果综合计算，那么现在王家屯每家每日平均肉类消费量能达到半斤以上了。”“大概如此。去年的冬天捕鱼急了一点，网比较小；今年的网要比去年的大了一倍多，时间也更加宽裕，捕到的鱼肯定会多一些。”

    “咱们现在回去王家屯吧。”

    一听说这，王家旺再也坐不住了：“我得去地 ** 员会请个假，然后马上回王家屯。”

    “家旺哥，你何必这么急躁，连午饭都还没有吃呢。”

    “我去地 ** 员会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带上路途中的口粮。”

    王家旺套上了大衣，并向李为琴说道：“为琴，我要请假回去王家屯，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你怎么这么着急？这几天地 ** 员会不是还有很多会吗？你这才来。”

    “我去申请下乡调研的许可，相信能行。”“你若真要去的话，还是赶紧收拾下行李，我稍等一会儿后就骑车和你一起过去。”

    望着王家旺匆忙出门的样子，李为琴站在门口目送：“这平常稳重的人，今天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婶子，没事儿，就是山区的村子里又开始分配肉了。”

    “上次你们分到的鱼没吃完不是吗？还给了我娘那边十多斤呢。”

    “这次是先预估了一下冬季捕鱼的分配，其实鱼还没捞，要等后天放网，在湖里捕捞。”

    李为琴示意薛成远离席而坐：“坐下来等等你叔叔，他一贯稳当的人，今儿这表现可有点不正常。”

    “成远，你说的分配肉的事让家旺变得这么激动，到底能分配多少？”李为琴边说着边往茶壶里加入了新的热水：“这样的事情以前还真是少见。”

    听了李为琴的话语，王家旺显得有些吃惊：“从前我回去王家屯的时候，没见你跟着去过，今天怎么突然想去王家屯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就不能去王家屯了么？”

    李为琴轻轻看了身边的薛成远一眼：“我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方土地，能够让你如此牵肠挂肚，总想着回去探访。”

    “即使身在地委，也常常想要抽空回去一趟。”

    “因为在你心里，王家屯就是你的根源，无论走得有多远，这个根是不会改变的。”

    “那你怎么这般急躁，不去弄辆汽车直奔我家的村子呢？这数十里的路程可不短啊。”

    “我刚到地委，就要乘车回去，旁人定会说我这乡下出身的人占尽便宜。还是要注意影响。”

    王家旺握起车把：“走吧，带上该带的东西，跟我去看看王家屯。自打我们结为夫妻，一直未能带过你回去。”

    “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看看这王家屯有什么魔力，能把一个领导干部像你这样的拴住。”

    “成远，出发了！”

    看着李为琴向他们挥手示意的举动，薛成远与辛琇晶对视后笑了笑。“需要我来载你吗，别让自己累坏了。”

    “由我来载你吧。”

    被辛琇晶坚决的话语所打动，薛成远也不再坚持，坐到了自行车后座，轻轻环抱辛琇晶的细腰。“咱们等到出了地委的门口再亲密如何。”

    辛琇晶微微一动：“这让我感觉路上的人都在盯着咱们，真是不太自在。”

    “你这是，一路上都是你抱着我来着，怎么现在倒害羞了？”

    薛成远轻轻拍了拍辛琇晶的腰部：“赶紧骑吧！快点，别停。”

    实际情况是，辛琇晶的体力还不够充沛，途中骑到一半便由薛成远接力上阵。

    “成远，你估算过今年冬天捕鱼的数量没有？”

    站在一旁的王家旺问薛成远：“上次小规模的捕了两三千斤，这一次大规模会有多少？”

    “我想那上面的湖水域宽阔，捕获量应该不会相差太大吧。”

    “至少可以保证是去年的一倍。”薛成远没有继续夸大地说下去，毕竟，没有真正冬捕之前说得再多也没用，最终结果还是要看实际的收获。

    由于使用的渔网易大于去年，加之延长了捕鱼时间，计划直接持续两天的捕鱼作业，产量自然会比去年有增长。

    而且此次大规模捕鱼后的成果，恐怕难以掩盖其影响力。

    与王家屯相邻最近的靠山屯或许会受到同样的吸引，在合适的时间也会参与进来冬捕活动，一切都未知数。

    “最低也是翻倍的数量。”

    王家旺咂巴了一下嘴巴：“这么说，有四五千斤的鱼，每户差不多就能分配到上百斤。”

    “就凭王家屯这样的生活环境，在这长白山区，乃至整个东北、甚至国家范围内，生活状况可以说是独此一家，其他的地方都赶不上。”

    “我记得上次我过来时，你们村里已经有了发电机，电力供应也较为稳定，加上那些军大衣，生活甚至比城里的都要好。”

    “这不能相提并论，虽然物质条件具备，但我们手头上缺少金钱和物资券，所谓的‘三转一响’就难以实现。”

    一听到这话，王家旺立刻停车，薛成远意识到情况不妥，也将车停下转身问道：“怎么了？出发吧！”

    “你这话太严重了吧，什么叫‘三转一响’做不到！”

    王家旺骑行徐徐靠近，“要知道，在东北城里三转一响可是大件儿，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你还想让咱王家屯每家每户都有，这根本不可能。”

    “不仅东北这样，你自己在北京也得承认，不是每家都配备全套的吧？几百块，还得用工业券，多不容易。”

    “话虽如此，但事在人为。短时间内你看不到希望，再等个二三十年呢，我相信王家屯的好多户人家都能拥有这些，甚至可能家家都有电视了呢。”

    “你说的这个理想化状态要是实现，咱们国家得多进步啊。我就权当你是对未来满怀信心，对祖国充满期待吧。”

    “要是真成了现实，那你要宴请我。”

    “到时候不仅请你吃顿好的，还要用金饭碗盛满银光闪闪的大米招待你！”“婶子，您记好了，这话是家旺哥亲口说的，可不是我在瞎编。”

    “行，我给作证，记下了。”

    众人欢笑声中，太阳西斜之前回到了山屯。“家旺，你是真的跟着成远来到这王家屯了啊？”老队长望着他，带着几分惊喜和怀疑。

    “我是说一不二的人，您还能不了解我的性格吗？”

    说着，王家旺下了车，指向后面的李为琴：“这是我爱人李为琴，这回可是她第一次到咱屯里来。”

    “欢迎欢迎，来了就是客，越热闹越好！能待几天？”

    “逮完鱼再回去，我这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体会过冬捕的乐趣，这次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那你也要量力而行，毕竟年龄不饶人。”

    “什么老不老的，老队长年纪比我还大，每天都上山打个猎、下个套，屯里的人都看着呢。”

    “行吧，我就是提醒一句。”

    没几步路，王家旺看见路边的野猪 ** 停了下来，“老队长，这全都是昨天成远猎回来的野猪吗？”

    “是啊，晚上处理了几头，剩下屯里每户都分了点。其余的怕保管不当引起问题，放在外头安全。”

    “这么冷的天气，东西放在外面也坏不了多少。”

    “确实多得吓人啊。”

    “家旺，晚上一起吃饭吧？李嫂也是第一次来，我已经准备出最好的房间了。”

    “那是自然。”

    “至于分配肉的事，一会儿吃完了慢慢商量。”

    老队长转向远处叫道：“成远，今晚别忙活，来咱们这边一起吃，顺便跟家旺叔谈谈后续计划吧。”

    “成，今天我家旺叔和婶子到访，我也一定尽东道之谊。”

    望着那一堆野猪，王家旺应道：“咱们还是等会吃的时候细说，这趟路把我饿坏了，沿途只带了点零食充饥，胃现在空得难受。”

    “马上动手，用刚分得的新鲜野猪肉款待你，肯定让你吃饱。”

    “那真是感激不尽。”

    王家旺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对着成远说道：“说起来，成远！你的咸鸭蛋我可是想了又想，你那儿还有没？给我俩当下酒菜吧！”

    成远答道：“行，出门前给你送过去。”

    成远进门时，王家旺向李为琴笑言：“瞧，成远这小伙子现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都接不上茬了。”

    待成远同辛琇晶将地委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房间，并解下围脖后，他又说道：“一会儿你也一起去吧，帮帮婶子。”

    “好，保证让你满意！”

    等薛成远那边准备好饭并喊大家过来时，他端着个盘子，对着炕上坐的一圈人说：“家旺叔叔说要请大家吃咸（妈赵的）鸭蛋，我刚好拿了过来。”

    “大家尽管吃，家旺叔叔请客。”

    一旁的人笑着交谈，让出位置，好让成远和琇晶坐上：“快坐下，别站着。”大家聊得很是开心，酒席间话题络绎不绝。

    待大家吃饱喝足，聚在一起喝茶闲谈时，王家旺提出一个问题：“那次的野猪肉是不是已经通知公社和县上了？”

    成远摇了摇头：“还没说，事情多得是，我们只有几个人和护林队的人知道罢了。”

    “护林队里也只有一个叫大牛的清楚具体数目，其他队员还以为是成远他们送过去的呢。”“这确实不是小事，我们必须保密，免得出什么纰漏。”

    王家旺表示赞同：“这就好，依我说，这肉还是应该分享给大家，不管给到公社或县里的结果怎么样，毕竟这都是我们王家屯的事。以前那些野猪成群地出来糟蹋地里的甘薯和玉米时，捕杀了它们，也没听见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不过，这种事情尽量低调处理，把肉冷冻起来保存，想吃什么就拿出来，别存着浪费了。”

    “而且成远之前提过，后天就要进入冬季捕鱼了，如果这会儿不吃这些肉，等到冬捕或是过年前的这两个月里天气转暖，到时候这些肉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老队长看向薛成远：“你怎么看？”

    成远回答说：“那还有什么说的，按家旺叔叔的意思做，分！”

    这天晚上，屯里格外安静，几乎家家户户都提前熄灯就寝。往日最活跃的二毛今天却静卧在床边，两手枕于脑后，盯着暗无一物的天花板。

    妻子轻轻问道：“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平常见这时候不是你在捣乱，就是你打鼾声音盖过一切，现在这样安静肯定是醒着想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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