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触碰，兽蛋中的情绪越是充沛，很快将季染带入了一片壳中世界。

    碧绿的丛林，郁郁葱葱，鸟雀在林间歌唱，游鱼在水中遨游。对于季染这个闯入者，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带着善意，与她亲近。

    季染深呼吸，觉得胸腔里充满了生机，整个人都变得清爽无比。

    “啾啾——”

    裤角被拉扯，季染俯下身，看到一团毛茸茸的绿团子。

    “你是什么？”

    “啾啾——”

    那团子不会说话，只是扯着季染，看起来很急切。

    “你要我跟你走？”

    季染会意，顺着绿团子拉扯的方向走去。

    起先绿团子只是跟在季染的身边，不停的“啾啾”着她听不懂的兽语。

    行路过半，绿团子显然是极了，扯着季染的衣服，一路飞到了她的掌心。

    靠的近了，季染才从那一团毛茸茸之中分辨出它的眼睛，以及一只橙黄色的鸟喙。

    “啾啾！”

    橙黄色戳在季染的掌心，在她的掌心划分十字，将自己的鸟嘴当做指针，戳着季染转换方向。

    季染觉得手痒痒的，还是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季染终于到了小团子的目的地。

    两片巨大的阔叶之下，一个轻微的呻丨吟声传入耳中。

    这是一只墨绿色的大团子，尖锐的鸟嘴已经褪去了橙黄的颜色，变成了暗红，显得格外有攻击力。

    看到季染靠近，它怒目而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难产了。

    看着周围一滩绿色的血渍，季染的心跟着揪痛。

    娘亲当年就是因为生自己，难产死的。

    而面前的这位母亲，显然也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

    “啾啾！”

    小绿团子飞扑下去，冲进了大团子的怀里。

    大鸟没有任何的力气回应它，只是发出细微的声音，表达着她的疼痛。

    “我能做什么？”

    季染眼睛酸酸的，可是却束手无策。

    她没学过接生，更何况她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个鸟是什么品种。

    “救、救救——”

    大鸟口吐人言，早已是精疲力尽。

    季染施放着治疗术，希望能给它一点支持。

    水灵力融入对方的身体，大鸟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

    她因为生产时间久，身体早已脱水，季染的这点水灵力，虽然不能治愈她，却是久旱逢甘霖，给了她力气。

    大鸟又开始努力，为了新生的鸟蛋，拼尽全力。

    “啾啾、啾啾！”

    小团子不停地拍打着大鸟的肚子，它想帮忙，却发现什么都做不到。

    治疗术不断的洒在大鸟身上，季染仍觉得不够。

    “系统，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上忙的？不论多少钱都可以！”

    “宿主，这里是幻境，是过去的事件。”

    季染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系统无能为力。”

    小团子的声音哀戚，抵在了大鸟的颈间。

    它在哀求，希望大鸟能够放弃这枚鸟蛋，活下去，它希望她活下去。

    那一刻，季染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她没有见过娘亲，如果她知道娘亲会难产，她也会像这幼鸟一样，祈求娘亲保住她自己的生命吧。

    “啾——”

    大鸟一声哀嚎，鸟蛋出生了。

    与此同时，大鸟也没有了呼吸。

    “啾啾啾……”

    小团子声音微弱，颤抖着身子，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季染想去安慰安慰它，却发现手指穿过了它的身体，完全触摸不到它的轮廓。

    “小团子……”

    来不及阻拦，那团绿茸茸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化作一道绿色的光线，划过半空，落入了刚出生的鸟蛋之中。

    悲伤，无尽的悲伤。

    季染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大鸟的体温一起，逐渐冰冷下来。

    原本翠绿新生的鸟蛋，渐渐的变暗，逐渐成了墨绿的一团。

    它不想出生。

    也许是因为刚刚接触过鸟蛋幻化的影子，季染看懂了鸟蛋的情绪。

    自闭，孤独，有着浓郁的自毁冲动。

    【如果我不出生，娘亲就不会死了。】

    识海之中，季染听到了鸟蛋的心声。

    【我没有娘了，我是害死娘亲的凶手。】

    【娘亲一定恨死我了，连我也恨自己。】

    “不是这样的，娘亲永远都是爱你的！”

    季染轻轻的捧起鸟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你看，娘亲早早的为你絮好的草窝，这些绒毛，可是娘亲最柔软的羽毛呢。

    你知道的，这些羽毛，一根根的拔下来，很疼的。

    从你没有出生开始，娘亲就在期待你的出现了。

    哪怕她不能陪着你，她也期待你活得很好，过得开心，顺意。

    你是被爱期待着出现的生命。”

    在季染的安慰下，鸟蛋渐渐平静下来。

    【你与我有相似的轨道，你也是被爱着期待着出生的吗？】

    鸟蛋贴着季染，感应到了她的过去。

    若是没有相同的经历，她也不会进入自己的壳中世界来。

    季染愣了一下，爱和期待么……

    季染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

    【你骗人。】

    鸟蛋不相信。

    它感受的到季染的情绪。

    “不骗你，至少我相信，娘亲是爱我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她。

    鸟蛋迟疑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

    【外面的世界，有意义吗？】

    “生命存在的本身，就是意义。”

    即使充满荆棘坎坷，面对冷眼嘲笑，她从来没有想过轻生。

    她是娘亲用命换来的，有任何一丝对它的挥霍，就是对娘亲的亵渎。

    【我知道了。】

    季染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壳中世界骤然崩塌，将她的神识重新回归到脑海之中来。

    “怎么样？”

    季染睁开眼，正好与乌灵枢对视。

    “我好像看到它的过去了。”

    听完季染的叙述，乌灵枢连连点头。

    “好，好，好！

    你果然有驭兽天赋！

    小染啊，咱们御灵峰的日后，全靠你了啊！”

    季染看着鸟蛋，暗色的条纹变得浅淡了几分，周围的情绪也不再悲伤，隐隐有几分生的气息存在。

    “自从咱御灵峰祖师仙去之后，御灵峰已经近千年没有出过有驭兽天赋的人了！

    要知道，御灵峰以前可是百兽聚集之地，灵气浓郁，飞升过好几只大妖神。

    咱们清晖宗能成为第一大宗门，御灵峰的大妖神的贡献可是极大的。

    只是可惜了，祖师仙去以后，整个山峰的灵力都变得稀薄了。

    灵力没了，灵兽也就不在这里栖息。没有驭兽的人，驭兽的心法就没人传承。没人传承，山门就越来越弱。

    上一次宗门议事，宗主已经想着把御灵峰除名，重新划分十二主峰了……”

    乌灵枢滔滔不绝，季染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她的注意力都在兽蛋上。

    从壳中世界出来开始，这蛋就没有跟季染说过一句话。

    在感受到季染在关注自己时，兽蛋还收回了情绪，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手指轻轻摩挲着兽蛋的表面，季染嘴唇轻扬。

    看样子，它还没有打算破壳出生。

    不过，应该不会让她等太久。

    “小染，你就好好修习驭兽诀，多多收服灵兽，组建一支灵兽大军。

    以后出门，为师带着你，你带着兽群，看谁还敢轻视咱们御灵峰！”

    乌灵枢难掩笑意，认了这么多年怂，终于也要等到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小染，你到底有没有听师父说话！”

    乌灵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寄予厚望的宝贝徒弟，这会儿正捧着个蛋傻乐，顿时吹胡子瞪眼。

    “听了，当然听了。”

    季染一脸无辜。

    “这枚兽蛋沉寂太久了，没有这么容易孵化的。

    你的灵根属火，与它相冲，万不可用你的灵力滋养它。

    你修炼的时候，把它放在旁边就行了，若有它能吸收的，它自会成长。”

    看出来季染心思都在兽蛋上，乌灵枢忍不住嘱咐。

    “师父，宗门传信。”

    祁云疏走进门来，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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