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娜刚打罢招呼，季大强便看见温思故吊儿郎当从她背后走出来。

    笑盈盈摆手，神态像极在院子里见过的那只黑猫，巧合的是，他的黑丝绒西装上也挂了一枚小猫徽章。

    然而，招呼并非朝她们打，而是面向轮椅上的青年。

    “白晏之？”

    季大强摸摸下巴，和一旁的林颂欣对视。

    林颂欣摇头，是不要搭理的意思。至于她方才的错愕，早被气定神闲的淡然所替代，只见她面无表情地从汽车后备箱继续拿东西，做事的同时，有条不紊地给周丽娜安排工作。

    “丽娜，等会儿把横幅挂一下。”

    季大强这才发现林颂欣还带了横幅和相机来。

    “林总，温总让我们来福利院拍组照片。”

    见季大强面露困惑，周丽娜转来头解释。

    温思故这时也歪头看过来，碧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

    “强子，好久不见，我可是很想念你呀，我的……好朋友。”

    “换了新造型？很……适合你。”

    翡绿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目光也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很快又转到林颂欣身上。

    “颂欣姐，林阿姨最近还好吗？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拜托爸爸为林阿姨介绍一位好律师。当然，林阿姨需要接受我们温家的建议才行。”

    轮椅横过来，花束如盾牌一般，挡住了温思故的靠近。

    “温思故，闭嘴！”

    温思故笑眯眯伸手握住花枝。

    “真可怜，当了这么多年的护花使者，从没被正眼瞧过。桔梗花？花语是……永恒的爱？”

    他停顿两秒，即刻又笑起来：“倒不如，叫沉默的告白。”

    季大强这才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要给林老板介绍律师？

    “林女士出了什么事？”

    温思故偏过头，既没甩开手，也没回应，一双眼游游转转，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表情。

    林颂欣这时低喝了一声：“林傲雪！过来。”

    季大强随声缓过神，和温思故四目相对。

    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抽手，被他勾住了腕上的皮筋。

    温热的指节，用力挤压手心，皮筋绞着汗毛，刺刺痛。

    一点奇异的痒，从手臂蔓延。

    她眯起眼睛，总觉得温思故又来挑衅，然而那双碧眼始终如一块冷硬的玻璃，映见她焦躁的脸。

    “温总？院长那边已经安排好，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周丽娜这时挡过来，将季大强和林颂欣护在身后。

    温思故反应很快，脸上挂出促狭的笑意。

    “女士优先，两位……林总，请。”

    咬文嚼字，抑扬顿挫，似意有所指。

    季大强只好硬着头皮先走，说实话，她不确定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能不能认出自己，自认为身上已找不到曾经那个“季大强”的影子，想了想，从随身的挎包里翻出一个眼镜框架在了鼻子上。

    复古红色猫眼镜框，一度曾是林妙菡的个人标志。

    看见那副眼镜，林颂欣的眼中，再次浮现季大强看不懂的情绪。

    温思故走在最后，满眼兴味看着她们，仿佛她们的不安和分歧，是他的快乐源泉。

    季大强不大喜欢这种如同潮湿雨季的感觉，粘稠的惆怅让人感到窒息。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星星保护着，还是被星星推出去。

    林颂欣似乎被林妙菡委以责任，当然这件事，明明白白避开了她。

    隐秘的心思，无法向任何人宣之于口。内心作怪，她有些想打电话给她的义母，她的星星。

    穿过走廊，走进办公室，季大强站在一旁看着周丽娜和裴院长打招呼，看到她时，裴院长眨眨眼，显然有些惊讶。

    面对裴院长投来的目光，季大强回以笑脸，眼睛一瞥，发现温思故正若有所思地注视她。

    在那间院长办公室，举办了小小的捐赠仪式。

    林颂欣指挥周丽娜换了三次条幅，丝梦的，童心的，以及她所注册的新公司，她气昂昂站在横幅下，蜜色的脸上满是雄心壮志。

    窗外有人为她鼓掌，紫金色薄纱梦幻交织，一捧桔梗花灿然绽放。

    白晏之控制轮椅进入办公室，为林颂欣再次献花，花束更大更漂亮。

    林颂欣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微微颔首，让周丽娜接过。

    但一起吃饭时，还是邀请了他。

    本来说好的两人简餐变成了一桌酒席。

    季大强坐在林颂欣身边，看着对面几个人。

    温思故又喊了手下人来作陪。

    “来，我敬两位小林总一杯。”

    敬酒的是分管销售的高松明，梳三分油头，西装打扮，说起话来流里流气。

    “不必，只是吃个便饭。”

    林颂欣看去一眼，神色淡淡表示拒绝，说话间，顺手把菜单丢给白晏之点菜。

    见被拒绝，一边坐着的胖子顿时开口：“林总不喝，是不把我们这些兄弟当自己人，林总，喝了这杯酒，咱们手下人干活才能更有劲…”

    他话音未落，爆裂的玻璃水壶便猛地飞了起来。

    玻璃碎片和热水四溅，金属手把飞撞在杏金色壁纸上，咣叽一声落在木地板上打旋。

    只见斜对面坐着的白晏之满手是血，眼神阴鸷地正抽打胖子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季大强握着茶杯发呆，一个激颤跳起来，下意识要去劝架。

    林颂欣从席间起身按住她，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地喊服务员换包间。

    看着众人的行动，温思故抿了一口茶水，绿眼睛幽暗，显然情绪翻滚。

    但他依然稳坐泰山，过了一分钟，方才嘴角噙笑，朝高松明摆了摆手

    “白少——”高松明赶忙弯下了腰，过去拉人，一边劝说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丝巾为白晏之擦手。“我这兄弟只是热情好客，不会说话，挨打是他活该，把白少的手打伤了，可不好。”

    季大强并不知道白晏之的来历，看样子，正如温思故所言，他确实是林颂欣的护花使者。

    “白兄，冲冠一怒为红颜……”

    “思故弟，不会说话就闭嘴。”

    “好好好，颂欣姐教训的是，那我们就换个包间，小高，等会儿把人送去医院，医药费都记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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