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周琳琳还稍稍抬手，比划了一下泡面碗的形状。

    一边比划着，一边笑着讲了起来：

    “那还是一碗...别人刚刚丢掉的。”

    “热乎乎的面汤，里面还有点肉的味道。”

    “捧在手心里，感觉好暖和。”

    “然后...”

    周琳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明白自己所说的东西，是粗陋的，难登大雅之堂的内容。

    但对此，李阳只是报以鼓励的神情。

    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得到了应允之后，周琳琳才继续讲述起往事：

    “当时，其实也是我和哥哥第一次捡到暖和的东西嘛。”

    “一下子就又惊又喜的。”

    “赶紧就蹲下来，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那碗汤喝光了。”

    “当时的感觉，真的很暖和...”

    “除此之外，我们还捡到过那么一小截的火腿肠...”

    她说着，又伸出两根手指，稍稍比划了起来：

    “只是那时候，真的不知道那叫火腿肠。”

    “也不知道那叫泡面汤...”

    毫无疑问，她并不是在作秀。

    台上，这位脸上充盈着笑意，显得极为开朗活泼的女子。

    是真真正正经历过流浪的人。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地，描述了一些再细小不过的事例。

    但她所讲的这些，完全是台下的观众们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话语中的内容格外真挚，令人无法怀疑。

    但看着台下观众们眼中，或惊讶，或同情的神色。

    便能轻易地知道，已经有许多人被打动了。

    李阳稍稍将手放在膝盖上，开口吐露出了不少观众们的心声：

    “小时候的生活，听起来好辛苦，好心酸啊。”

    周琳琳摇了摇头，否定了李阳的说法。

    以最简单的话语，吐露出了自己内心深处，始终坚守的感受：

    “不会啊。”

    “有哥哥在，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李阳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带有些许温柔的笑意。

    看着眼前微微咧开嘴角的姑娘，并未发表太多感慨。

    而周琳琳自己，则继续讲述起了自己心中的所想：

    “我属于是那种...”

    “不会很在乎什么苦与不苦的人。”

    “对我个人而言。”

    “我的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有哥哥在前面顶着。”

    “哥哥会帮我解决所有问题，我也只需要在哥哥身后跟着走，这样就行了呀。”

    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一向以倾听为主的李阳，此时的话，也不由得变多了一些。

    轻轻地笑着，半开玩笑地开口说道：

    “反正，就和一只小跟屁虫一样。”

    “小妹妹跟在哥哥后面，拽着哥哥的衣角，寸步不离。”

    “哥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你就能放心，也能开心。”

    对此，周琳琳毫不否认。

    甚至，因为李阳的理解，脸上还浮现出了颇为开心的表情：

    “对的呀。”

    “那个时候，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呀。”

    对她而言，生活中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优渥的物质。

    她的幸福，她的悲喜，都与自己的兄长绑定。

    不论何时，她都无比依赖着自己的哥哥...

    甚至觉得，只要与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纵然流浪，也令人幸福。

    不过，不论是故事还是人生，都是要继续推进的。

    各种各样的意外与转折，才是人生的常态。

    李阳稍稍收敛了表情，恢复到了之前那副颇为认真的模样。

    望着眼前的周琳琳，开口问道：

    “那，后来你们的生活，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故呢？”

    总算谈论起了关键的问题。

    “就是我哥哥丢了的时候。”

    “我哥...”

    周琳琳本想继续以轻松愉快的口吻，去讲述自己的往事。

    但她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

    在这句话一出口瞬间，往事便化作重锤，狠狠地击在了她的心头上。

    来自现实的重压，终究还是胜过了一切。

    她原本时刻保持着微笑的面孔，不知何时浮现了泪痕。

    漆黑的眼眸，闪烁出了晶莹的泪花。

    但偌大的场地内，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都默默地望着这位乐观的姑娘...

    不论发生了什么。

    哥哥的离去，对她而言，都绝对是一场痛彻心扉的打击。

    在稍稍平息了一下之后，周琳琳吞了口唾沫，缓缓开口：

    “我哥那天，像以前一样带我出去乞讨。”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妈妈旁边。”

    “因为我们那个时候是住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面的嘛。”

    “白天的时候，经常人来人往的，妈妈也会经常和别人打听爸爸的消息，所以也不奇怪。”

    “但是那两个人，和我妈妈就聊得特别投机。”

    “他们还跟我妈妈说...”

    “说我妈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特别不容易。”

    “里面那个男的，就忽然跟我哥哥说，他有个做邮递员的朋友，住在这附近。”

    “邮递员每天见的人很多，说不定能问到爸爸的信息。”

    “那天哥哥可能也和那人聊的很好嘛...”

    “这么一合计，就说一起过去把那个朋友叫来。”

    “顺便带上我哥一起，从那边附近打点水过来喝。”

    “那个时候，我哥哥也特别开心。”

    “还主动跑过来跟我妈妈说了一声...”

    毫无疑问，这又是人贩子的老套路了。

    下一刻，周琳琳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她微微抬头，有些迫切，有些急促地说道：

    “那天...那天其实我有在后面追他的。”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那个男的走了。”

    “肯定是那个男的跟他说了什么，他才要一个人跟着走的。”

    “因为平时不论干什么，他都会带着我去。”

    “唯独只有这一次...”

    “我在后面追了好久，但我没追上...”

    “我看着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看着他们上了车，又看着车开走。”

    “我在公交车后面追了一会儿，但...”

    她头一次，在舞台上哽咽了起来。

    亲人间最痛苦的事情，便莫过于此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的哥哥，被人贩子拐走。

    年幼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件事，时至今日仍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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