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很喜欢下棋，和外公爷爷没事就摆，家里那套紫藤果和小石子拼成的围棋一直被他觊觎很久。

    奶奶还用心地做了棋盘，本色的细麻布，经纬都是一针一针黑线缝出来的。

    天宇有位退休的钱工，是沪上的业余名手，闲暇给院里的孩子们做做启蒙，于途听说了，把大熊也扔了去。

    “钱工，乔宇辰没什么基本功，以前在家里跟着老人随便下的多，拜托您多费心，严点不怕。”

    大熊第一次去，乔乔姐姐陪他一起，进大院就开始给他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前住这个楼，爸爸妈妈和我以前住那个楼，后来有你们俩，住不下，就搬家了。”

    外公还遇上了熟人打招呼：“呦，老乔好久不见，这是小乔啊，长这么高了这小伙子是哥哥还是弟弟啊！”

    “奶奶好。”

    “奶奶好，我是乔宇辰。”

    “好久不见，你气色真好，这是双胞胎的老大，来找钱工学棋。”

    “快去吧，老钱喜欢教孩子。”

    8月末的时候，陈风突然跟老姐说，他要休假回家一周，然后直接去云南和大部队汇合，医疗援滇一年半。

    “你怎么不早说，我是不是你亲姐。”

    陈雪暴怒。

    “这不是说呢么！院里也得选啊，一开始谁知道能不能选上 ”

    “气死我了，我不管你了。”

    嘴上这样说，陈雪还是吃穿住行准备了一大堆东西。

    “到了驻扎的地方，我给你快递过去。”

    “你省省吧，我们要巡回好几个贫困县的，每个地方待不了两个月，怎么能带这些乱七八糟的。”

    陈雪气得甩手就走，晚上跟婆婆说起来还余怒未消。

    “您说，这孩子也太不懂大人的心了，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囡囡的巨贵过两天生病了，小姑娘哭着承认，是她撕碎了书喂它来着。

    这阵子，于途和晶晶都在上海，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分别回老家待了些天，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看望看望老人，见见老朋友，可是看不见孩子们，总有些空落落的。

    李明和佩佩也都上门看望过他们，礼物都是晶晶准备好的。

    李明爸妈跟老同事们说，老于家那个儿媳妇。

    啧啧啧～怎么娶的。

    栀子爸妈回去之前，和云师大在北京的老同学聚会了一番。

    “老罗，你家栀子是打算留在北京工作还是回老家。”

    “看她自己吧，能去中央单位最好，女孩子，稳定。”

    “晓薇，你家栀子真漂亮，又是北大研究生，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学生。”

    “阿姨，谢谢您关心，我有男朋友了。”

    爸妈回到酒店房间，等着栀子自己交代。

    “你们见过的，我爸还非让他去咱家吃饭，那时候就是普通朋友，他是要回来见你们的，我没让，工作要请假，会耽误很多人等。”

    “他工作了几年又考清华的，低三个年级，其实比我大几个月。”

    栀子爸想起那个大男孩，认真听他讲西南联大历史的样子，眼睛亮亮的。

    原来，不像外表那么单纯啊！居心叵测。

    “咳～你那个车。”

    “小周是吧，清华美院，艺术生啊，这个文化底子，是不是薄了点。”

    爸妈抢着问问题，还是老妈更快：“你那个车也是他的？”

    “嗯，他给我买的。”

    “你可不能一辆小车就昏头，混了好几年社会的，肯定比你聪明。”

    栀子不高兴了。

    “爸！”

    栀子妈也不高兴：“自己女儿你自己不知道么。”

    舟隐今天的戏在国贸一带，街景，一个镜头完下来，阿尧在导演身后朝他抹脖闭眼的。

    视线转30度，栀子站在人群里，旁边是她爸妈，神情严肃。

    舟隐觉得腿软到导演那里看监视器，多少有点走神儿。

    “哥，下午是四点啊，你中午带栀子姐他们去哪里吃饭，我去订。”

    “你问问栀子，利顺德行不行，行就你带他们先去。”

    餐厅还留着老殖民地的风格，栀子爸坐下来还皱着眉头：“以前是打游戏的，现在是演戏的，栀子啊，是不是，各方面距离都太远了。”

    “我不是说人家不好啊，就是差的太多，你慎重考虑过没有。”

    栀子妈拉着女儿的手：“家里开小超市？这个你可能连他爸妈说话都听不懂吧！”

    门被轻轻敲响，舟隐进来了，微微躬身，手指在背后紧张地搅来搅去：“叔叔好，阿姨好，我是周垠，栀子的男朋友，应该我回北京看望您们的。”

    “小周啊，坐吧，栀子说你工作离不开。”

    栀子爸没有了以前的幽默健谈，栀子妈也没有热情地夹菜，舟隐和栀子隔了大桌子，不时对上她安慰的视线。

    他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小周啊，你和栀子都还在上学，应该以学业为重。”

    一顿饭客气寒暄着吃完。

    “车就留在你这儿吧，栀子车技不行，她开车我们不放心。”

    “叔叔，我送您们回去。”

    舟隐已经一头汗。

    “小周啊，全组那么多人等你呢！”

    “那让阿尧送您们。”

    “那就麻烦送我们到火车站吧！”

    舟隐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栀子一家往停车场走，机械地叫阿尧送他们去车站。

    栀子拖在爸妈身后，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舟隐反手握住她，握的很用力，直到栀子爸要回身才松开。

    “小周你忙去吧！谢谢送我们。”

    “叔叔阿姨再见，我～我会对栀子好的。”

    “去忙吧！”

    小猫圆亮亮的眼睛已经不见踪影，舟隐陡地垮了肩膀，手掌攥起来，仿佛还能留住栀子手心的温度。

    下午的戏份他完全不在状态，导演有点恼：“舟隐你怎么回事儿，马上就没光了，最后一遍啊！”

    火车上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一直维持到艺园吃饭。

    “怎么，跟我们闹情绪？我们是为你好，家庭，文化背景，经历，三观，栀子，你答应爸爸，一定慎重一些，好不好。”

    “好。”栀子忍住了眼泪。

    “栀子栀子，你别怕，我会让叔叔阿姨放心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爸妈是担心。”

    栀子懂，她的爸爸妈妈啊，是怕她会再失望一次。

    “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栀子，只要你相信我。”

    “好，我信你。”

    我愿意为你再相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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