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自始至终忠于圣西利亚帝国，但这件事——”

    眼看着那些人真的要去砸神殿，缔一眼中的寒意更甚。

    “神子？哈哈哈，你现在的神力正在消弱对吧？”

    凯恩斯大笑道，就连一旁骑士团的人都惊疑不定看着这一切。

    神子的神力在消弱？

    这是否是上神抛弃圣西利亚帝国的一个表现？

    缔一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浅金色瞳孔颤动，没想到他虽是尽力掩饰，却还是被看出来了。

    他的神力与圣西利亚帝国的信徒挂钩，信仰上神的人越多，他的神力便越强。

    在数百年前，圣西利亚的信仰也有一段繁荣的过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出现神迹，信奉神明的人也快速减少。

    如今的缔一比起初次见到封余，力量何止削弱了一丁半点？

    “哼，如果不是杀了你的话，那些该死的疯子们会暴动，我早就砍下你的脑袋了。”

    凯恩斯骂道，当即就要让人将缔一赶走，却是没料到缔一一把拿起地上的王冠，将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依旧是神色平静。

    “国王陛下，神子缔一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不妨听我说完。”

    缔一现在神力消弱的事实已经被凯恩斯知晓，让他不得不打消了原本以势压人的念头。

    “不要伤害封余，不要去追查他的下落。”

    闻言，凯恩斯原本暴怒的神色消失，却是不可遏制地狂笑了起来，笑声充斥着宫殿，缔一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你以为你出入水牢，我就不知晓吗？整个圣西利亚帝国都是我的！我的！在你放走那可怜的亡国皇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派红色骑士团去追杀了。”

    “你——”

    缔一怒目圆睁，神色慌乱起来，强装的镇定也消失不见。

    怎会如此！

    那封余他——

    “他已经亡国了！你也拿到了敌国的矿山和黑金石，为什么还要杀他！”

    缔一颤抖着声音问道，对上了凯恩斯轻蔑的眼神。

    “那该死的废物质子，曾在高塔前侮辱我，当时我就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凯恩斯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狠，语气巴不得将封余剥皮拆骨。

    “凯恩斯，如果封余真的死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缔一直呼凯恩斯的名字，王冠的尖端靠近脖子，划出了一个不致命但也足够危险的伤口。

    见状，那些骑士团的人全都担忧看着缔一，正如同凯恩斯说得那样，缔一在贵族和平民里都有着极大的声望。

    就算不信奉神明，也或多或少得到过缔一的治疗。

    神子缔一，贫民贵族一视同仁。

    “你敢威胁我？”

    “对。”

    缔一直言不讳，握着王冠的手都在颤抖，双方毫不退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他需要抓紧时间去救封余。

    封余不能死，缔一答应过他的，一定会救下他。

    “好，既然如此，那便留那废物一命，滚吧。”

    凯恩斯原本怒不可歇，但静下心来一想，就算神子现在逐渐失去了治愈的力量，但依旧有众多的狂信徒追随。

    罢了，就先留那个废物一命吧，如果他命大没死的话。

    缔一转身离开此地，殿堂内便只剩下凯恩斯一人，那精明的眼睛里，都透着可怕的冷酷之色，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

    圣西利亚帝国，是属于我的。

    ——

    高塔内，脸色苍白的缔一身着圣洁的白金色长袍，跪拜在那身披黑纱的神像之前，口中呢喃祈祷着。

    【不能被描述，不能被定义，不能被认知，不能被观测，吾主上神，功德无量，虚妄教团的庇佑者，您选定的使者正在向您祈祷。

    圣西利亚帝国神子缔一愿做您最虔诚的信徒，愿上神护佑您的信徒，护佑亡命之人。】

    缔一恭恭敬敬对着那身披黑纱的神像叩拜，抬起头来就能发现他沉静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澜，好似无悲无喜。

    只不过泛红的眼角和眼眶下的乌青还是暴露了他，额头的伤口虽止住了，但留下了一条小小的伤疤，打破了这一副艳丽绝伦的画。

    是他没用……没能带着上神的荣光与福音传至圣西利亚的每一处角落。

    身后，是一弯倒悬的冷月，但今夜那冷月被阴云遮掩住，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缔一祈祷的手在微微颤抖，起身的时候甚至腿软踉跄了一下，站稳轻诵一声上神息怒之后，缔一才担忧看向窗外。

    一天了，为何没有动静……

    凯恩斯没那么愚蠢才对，封余为何还没有回来？

    恍惚间，缔一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指，原本柔顺的白发也变得干枯。

    这是他神力逐渐消亡的标志。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圣西利亚帝国信仰神明的人越来越少了，虚妄教团没落至此。

    凯恩斯忌惮着仅存的一部分狂信徒，生怕动摇他没坐稳的根基，这才没杀了缔一这个绊脚石。

    但缔一知道，等到凯恩斯彻底稳固政权，绝对会将自己杀死。

    缔一就这么站在高塔的窗边，倔强地看向来这里唯一的路。

    他的身体天生异于常人，就算好几天不怎么吃饭和休息，都不会出什么大事。

    缔一抬手，无名指上分明就有一枚戒指，虽然样式不够华丽与精致，但缔一很是爱惜，看着它的时候神色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缔一从诞生起就是神子，从未做过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循规蹈矩。

    高塔给了他生命，也变成了困住了他的囚笼，直到那敌国皇子的到来，将他从囚笼里带了出去。

    “万水千山，天上地下，我独爱你一人。”

    这是那人说的话。

    缔一就这么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十几位骑士带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来到了缔一的身前。

    “缔一，涉嫌叛国罪，但国王陛下念在你治愈有功，罚终生不得出高塔。”

    为首的骑士骑在马上，斜睨了缔一一眼，便将手中的盒子扔在了地上。

    “咔哒”一声，盒子的盖子被打开，鲜血淋漓的脑袋咕噜咕噜从里面滚落出来。

    就算已经血肉模糊，缔一仍旧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封余的头颅。

    他没有救下封余！

    是他害死的封余！

    “轰隆”一声，缔一脑子变得空白，但他没有哭泣，没有躲避，耳朵嗡嗡的，听不到骑士接下来说了什么。

    缔一上前用洁白无瑕的手捧起封余的头颅，将它细心放回到了盒子里，继而抱着盒子一步一步回到了高塔之中。

    大门紧闭，从今往后缔一不得踏出一步，这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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