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要再往后退，那人却是一把扣住了她的腰，宽大的手掌隔着衣料贴在她的腰间。

    明明方才碰她脸时触感还是如玉一般的温凉，此刻却如一块烧红的铁一般烫的她惊慌失措。

    一股山茶花香由风自她身上吹到他的鼻尖。

    他微微低头，却见她柔软的发丝正与他的发交缠在一起。

    李毓灵看见他笑了，让人看着心里痒痒的。

    “你来的好晚。”他似乎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说话声音有些轻，喃喃自语一般，“你好像都不想我，都不来找我…”

    李毓灵被他这可怜样一下子唬的愣住了。

    熟稔的语气，还有无比自然的动作，都让李毓灵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有人在喊她。

    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传到她的耳朵里。

    他也听见了。

    往前走，凑近她。

    两个人没有抱在一起，但贴的很近，说话时，呼吸时，起伏的衣料会触碰到对方的领子，他的衣服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山茶花香。

    “你要记得我。”

    他目光灼灼。

    “我会来找你。”

    在这一刻，风似乎都停止了，耳畔只传来她狂跳的心脏声，说不清是紧张还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

    李毓灵眼睫轻颤。

    那目光如有实质，最终，腰处传来的热感随着他的呼吸一道消失。

    李毓灵后知后觉抬起眼，眼前早已空空一片，只有她手里还拿着一只翠绿的蟋蟀。

    活灵活现的蟋蟀仿佛下一瞬真的会从她的手里跳脱出来，落到茂密的草丛里，再也不被人找到。

    “阿姐。”

    李毓灵听到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想回头看看，却动弹不得。

    眼前突然狂风大作，乌云以排山倒海的架势从天边滚滚而来，李毓灵不得不眯起眼睛，以抵御风对她的眼睛带来的刺痛感。

    叫喊声还在继续，风却越来越大。

    耳边的风声如雷贯耳，叫声却丝毫不减弱。

    李毓灵听清了。

    是她的声音。

    她在喊阿姐。

    她的眼前逐渐混沌，眼睛似乎又要“病”了，李毓灵又急又怕，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混沌的景象从一望无际的草地变成了一方宽大的雅致院子。

    院子对称，花卉绿植讲究地摆放着。

    院子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条凳，她看到李苏秀被按在条凳上，婆子举着又长又重的棍子等待主人家发话。

    李苏秀的求饶声不断从喉间挤出，李毓灵看到李苏秀那肿起来的脸颊，像被蜜蜂蛰了，红肿且有鲜血从她破掉的嘴角流下来。

    她整个人是被扔到条凳上的，膝盖磕到了条凳尖锐的角上，痛苦让她面色扭曲，但她并没有放弃，还是在不断求饶。

    李毓灵抬头去看，廊下站了一排人，浓浓的雾气将她们的脸全都盖住，不光她们，连带着院子里站着的人，除了李苏秀，脸上都模糊不清。

    李毓灵想走近，却被廊下的一人呵斥。

    她被吓了一跳，但脚步并没有停，像是附身在这具躯体上一样。

    “…有什么想问的？”

    什么？

    李毓灵回过神，突然发现有一位从廊下走出来的婆子正在问她，她看不清人脸，甚至连声音都变得模模糊糊，像是被那雾气给吞噬了。

    雾气潮湿而寒凉，像一层薄薄的覆盖着冰的轻纱贴合她裸露的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有什么要问的。

    她有。

    她想问…

    “…那日晚上，为何要取走她的皂纱，离开马车。

    为何要支开蔻枝，独留她一人在马车内。

    又为何单铭会出现在马车内。”李毓灵张了张嘴，她好想问。

    李毓灵心里有个猜测，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那晚，她喝醉了没错，但至少还能睁开眼，还有意识，也多亏了那辆马车老旧，夜晚的冷风吹入车厢，一直让她保持清醒。

    李毓灵听到李苏秀对着蔻枝说：“你待会儿去请蒋少爷到马车跟前来，然后快些回去让厨房煮上醒酒汤。”

    见蔻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有一些不愿意，李苏秀笑容浅了些。

    “你家姑娘吃醉了酒，晚上回去难不成再费时费劲的等着喝醒酒汤？还不快去！”

    蔻枝一听此话，心想这与姑娘有关，她是得提前去没错。

    于是蔻枝下了马车。

    李毓灵歪在北面小榻上，头靠着马车内壁，呼吸变得很缓慢，让李苏秀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可她的头脑正在被缝隙里灌进来的冷风吹得越来越清醒。

    她感觉到自己的皂纱被人取下，费劲眯起一道缝隙，看着车厢内，就见李苏秀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件外衣，此刻已经换好了，她又将皂纱带上。

    李毓灵有些发愣，不知道李苏秀在干什么。

    可她四肢无力，只想就这样靠着马车内壁回家。

    提不起一点儿劲。

    李苏秀打开门，应该是与人在说话，她听不清在说什么。

    随后她便从车上下去了。

    李毓灵闭上眼，觉得困倦。

    她想睡觉了。

    什么时候到家呢？

    李毓灵脑子慢慢放空，感觉整个意识都要沉下去。

    她就快要睡着了。

    就在此时，一声凶狠异常的猫叫似一把钩子，钩住了她即将沉没的意识。

    李毓灵强忍困倦又眯起一条缝。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是单铭。

    正在…

    掐她的猫！

    只见一声闷响，就听见一个东西被单铭甩了出去。

    阿狸…

    李毓灵的意识被唤醒了些。

    她感受到了单铭与平常不一样的情绪，他对猫的厌恶，李毓灵甚至不需要拥有一双完好的眼睛就可以感受到这种情绪。

    李毓灵并不想知道单铭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想知道，被单铭狠狠甩下的猫，她的阿狸，有没有受伤。

    她的大脑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李毓灵看到单铭冲她伸出手。

    车厢内的烛火并不明亮，且因有风，烛火一直在闪动，影子乱晃，他的脸也在这样的光线下忽明忽暗。

    他冲她伸出手来了…！

    李毓灵呼吸忽的变重，想要往后退躲避，可她无处可躲，也无力气去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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