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见男人没追上来，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只验证后才清楚。

    战场上血迹遍布，残肢断臂随意扔在地上，或看得出形状或成为一滩肉泥。

    她挨着边缘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却低估了毒气的作用，手脚是控制不精准的，头脑是有点不清醒的，眼睛是重影的。

    如果给苏微一面镜子，她一定会被吓到，一整个毒入骨髓的样子：嘴唇乌紫，眼眶漆黑，面色惨白，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所以夏城不再追了，女孩儿是注定会死的人。

    砰！

    子弹在脚步前端落下，阻挡了苏微的步伐。

    向导怔怔地看着弹孔，试探着向前一步。

    迎接她的是连续的机枪扫射声音。

    灰尘在空气中翻腾，弹起的碎石划破了女孩儿的脸颊，鲜血沿着伤口渗出。

    果然，真的...被抛弃了...

    对面拿着机枪的特里安，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她的眼。

    她没有流泪，没哭泣，没质问。

    就站在原地看着同类，她张了张嘴，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死，为什么拒绝她，为什么枪口对着她，为什么..为什么...

    距离只有几步的安全线，现在却是遥不可及。

    “你明知道的。”特里安视线扫过她中毒后的脸色，确定命不久矣，才回答。

    这意思就是，刚才的杀手就是给她的答案。

    明白之后，苏微的脸色更差了，头疼得厉害。

    她不再纠结，放过了自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穆珂，他逃出来了吗？”

    “嗯。”

    特里安有些意外她如此快就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听到询问哨兵的安危，不知该说什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她放下心来，也没去问别的什么，怕得到最不愿意知晓的答案。

    向导缓慢地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把手上的终端解下来，放到地上，往前推了推。看着他“我已经格式化了，就当是我的遗物吧，请转交给3号基地白塔的维尔娜主任，谢谢！”

    说完，向导就走了，缓慢地走去远方。

    特里安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尘土里，拿起终端检查了下，用手帕包着放到胸前口袋里。

    在场的人目睹了这一切，一边感慨世事无常，一边钦佩她对死亡的淡然。

    全程静默无声。

    场馆内，苏微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最里面走去。

    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感觉点，她打着这样的想法走去管道。

    研究过地图的她知道这个场馆有个大的入水口，建在海边，离海面近，也许能来个死后漂流。

    不得不说，苏微的心态还是很不错的，坦然接受了死亡，甚至打算好了漂流到别处去。

    活着没看过的风景，就让水流带着她去吧。

    这样想着，然后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目的地。

    海风从门外缝隙吹进来，清爽又自由。

    她在死去的工作人员身上摸来摸去，没摸到钥匙，又尝试拉门。

    蜉蝣撼树，属实是自不量力了。

    向导轻笑了声，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死在这个破地方，身边还只有个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死人陪着。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到家里，有点想...念...啊...”

    呼吸越来越急促，无力的身体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场馆中渺小且无力。

    少女的呼吸停止，生命走到了终点。

    ——————

    战场上的赛里斯，不敌众人，控制所有的傀儡攻击对手，无数的分身一拥而上。

    将战事推进到白热化阶段。

    穆呈身负重伤，不甘心就让实验体逃走，奋力一搏砍下他的尾巴。

    赛里斯吃痛，痛苦地挣扎了几下，身躯化成水流渗入地底。

    在众人疑惑之际，水凝成冰刺刺穿他们的身体，穿成一串挥舞着。

    特里安没想到这个实验体如此狠辣，不顾上级指令，下达撤退命令。

    “全体撤回，不得恋战。”

    再死下去，别说第九军团了，第五军团也得折在这儿。

    反正他的尾巴断了，回不去海里，总有办法追踪他。

    赛里斯逃回场馆里，身边一个小弟都没了。

    变回人腿后，腿上鲜血直流，一路的血迹。

    循着海洋气息最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不忘抓点死人果腹。

    正是之前苏微死亡的地方，赛里斯自然看到了这个人类，只一眼就知道是中毒死亡了，不由得可惜。

    “好可惜，我喜欢，讨厌人。”

    赛里斯依然是不会说很完整的句子，但此时没人能解释了。

    一把扯开大门，就要往外冲，犹豫了一下，他捞过苏微的身体，落入海水中。

    “说了，我带你，跟我走。”

    赛里斯是智商正常的，只是作为实验体过分的纯粹，既然是承诺带她走，那么他一定不会丢下这个人类，即便是尸体。

    正如他们说的，尾巴断了一截，能变成鱼尾也没有游动的能力。

    赛里斯怀里还抱着人类，在她身上用水球包裹住，自己则缩小成小鱼藏在肚子上。

    一尸体一鱼依偎着飘在海面，越飘越远。

    第九军团医务室

    穆珂的四肢被接上了，由于麻醉剂是最强效的，还需要时间才能醒来。

    夏城坐在床边，身上包扎着纱布，低头看着手心。

    “你放心，这事儿没人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穆呈手拍在他肩上，开解他。

    “只要你不说漏嘴，就没人知道这事儿，监控我已经处理好了。”

    苏微死时被监控全程记录了下来，包括那个实验体掳走尸体，想必是当储备粮了，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真的死了吗？”

    “就算没死，都落在实验体手中了，伤的那么重，肯定当补品吃掉了。”

    穆呈非常笃定，毕竟从小就在实验室长大的怪物，哪里会有感情这玩意的存在。

    更何况录像都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

    夏城握紧手，另一只手握住发小的手，“我知道了，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也不能有问题，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穆珂。

    握着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夏城的身形瞬间紧绷住又强制松弛。

    床上的哨兵睁开眼，下一秒猛地跳起来冲出去。

    夏城担心他发疯，抱住他的腰，死死的箍住，却不发一言。

    穆呈从身后制住他，说了实话“人死了，尸体被实验体卷走了，也没留下遗物，那里已经推平了。”

    果然，这话一出，挣扎的哨兵瞬间安静了，坐回床上，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夏城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撒谎，不是还有个终端吗？但也不好问出来，默默地闭紧嘴巴。

    终端传来消息的叮咚提示音，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急忙查看消息。

    却是女孩儿死亡的监控视频，视频中的人儿从虚弱到寂静无声再到躺倒在地，最后孤独地没了声息，之后出现一只人鱼顺手捞走了尸体，画面定格在幽蓝的海水泛起的波澜。

    寂静无声，从白昼到黑夜，哨兵都是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似是被抽走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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