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齐肃温和转身，可转过去的瞬间，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他究竟算什么！

    一个不得宠的侍女生出来的野种罢了。

    连六皇子和裕亲王，都能与齐帝相约赏画，而他呢！

    齐肃的眼底是藏不住的狂风。

    他一定要将永安侯府连根拔起，不止为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要让齐帝后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才能拿到那个位置。

    他飞快向前走去，台阶上，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裕亲王的眉峰逐渐拧了起来。

    “二哥，今日似乎不太对劲。”六皇子说着，摇了摇头。

    裕亲王没有作声，安静地站在一侧，“进去吧，皇上在等着了。”

    “好！”

    六皇子这边恢复了笑容，掀了帘子便踏入里殿。

    而裕亲王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听到里面的笑声响起，才迈步往里去。

    ……

    西桓山城门外。

    流民四散，三三两两地缩在一起。

    “幸好天气已经回暖，若不然，这真要冻死了。”有人说了一句。

    众人一路看过去，从这里到城门口，全都是躺着卧着的流民，男女老少都有，但以妇孺居多。

    “她们大多是没有亲戚接济的，家中的男丁又都一时赶不回来，又或者，男丁已经……只能在这里等着朝廷救济。”

    覃江目色渐暗。

    这样的情景比他们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些尸骨都要令人寒心。

    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战火频生的国家，反而，这个国家的其他城池欣欣向荣，只有他们，不止饱受战火风霜，还要一次次地祈求忍耐。

    逃，不能逃。

    死，又……

    “娘亲，妹妹不动了。”

    前面的孩子推着她身边闭着眼睛的妇女，不停地喊着。

    可是妇女没有反应。

    倒是刚才睡着的另一个小女孩，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阿姐……”

    女孩儿立刻展露了笑容，“娘亲，是我做噩梦了，妹妹没事！”

    可是，那女人依旧睡着。

    这么漂泊难忍的时刻，没有一位母亲会不顾自己孩子的呼喊。

    不可能置她们的哭声于不顾，除非……

    “娘？”大一点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

    结果，手还没有碰到她娘的鼻息，她就被人抱了起来。

    赵非一手抱着她，一手抱起了她妹妹。

    “你娘睡着了，别叫她了。”

    “不，我娘亲，她……她没有……”那小女孩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剩下小一点的那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姐，娘亲只是睡着了，你哭什么？”

    赵非用力抱紧了那女孩。

    低声一句，“你是姐姐，你还有个妹妹。”

    那小女孩眼中擒着的泪，忽然就像是被冻住了似的。

    她空洞地看着前面的风沙，喉咙也仿佛哽住了。

    直至唇瓣被咬出了鲜血，她撕裂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好一会儿，她压着哭腔，“是，娘亲只是睡着了，咱们……咱们先走。”

    “不等娘亲吗？”那小的还回头张望。

    赵非瞅准时机，加快驾马，直入城门。

    城中更是一片萧瑟，什么都没了。

    就连常年长在岩石缝里的荒草，都被人拔了个干干净净。

    “若是天灾，不至于到此地步。”萧苓眼神泛冷。

    他的手攥紧了刀柄。

    “世子，赵家商队已经到了码头，但是不敢卸货。”下属来禀明。

    “所有人，分为两路，一路，护送赵家商队带着物资入城，一路，统计所有流民，挨家挨户，记下姓名年龄，不分男女，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一律编入震援军。”

    “是，将军！”

    “若遇反抗，杀无赦。”

    城中破败至此，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定是有人从中挑拨作梗。

    将有心救助的人全都逼走了，剩下这废土残垣……如何撑得住？

    若是这个时候，敌国进犯，怕是能一路杀入大齐中陲。

    到那时候，就真的晚了。

    萧苓的兵动作极快，赶在入夜之前，城中终于归于了平静。

    但是那些流民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

    “阿姐……”小小的手掌拽着那小女孩，“为什么我们不与陈婶婶站在一起啊？”

    小女孩看着妹妹，一直摇头。

    “别动！”

    “跟着他们，才能活命。”小女孩眼神铮亮地看着周围，不止看赵非，也看沈非晚和她身后的两个贵胄小姐。

    她想带着妹妹活下去，只能依靠她们。

    哪怕是条死路，也比饿晕在路边，被那些人拿去炖了吃了强。

    “豆儿别怕，阿姐在！”江檩搂着妹妹，一点点蹭到了沈非晚身后。

    “夫人？”

    她小声唤了一句。

    沈非晚也早就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只是她怕吓到这孩子。

    “何事？”

    她回身去看，就见那孩子虽是脏兮兮的，可眼睛明亮，能在那么多人都看着的时候，迅速做出取舍，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样的人，未来若成大器，只怕谁都挡不住。

    “夫人，城中危险，尤其是入夜时分，会有人抓走年轻的富家小姐公子，还请一定保护好您的女儿。”江檩咬着牙，“前阵子一直出事，城中的富人家便都搬走了。”

    原来……

    沈非晚立刻会意。

    她思忖片刻，吩咐赵非安置好她们，再又想到什么，回身去问，“你叫什么？”

    “回夫人话，我叫江檩，这是我妹妹豆儿。”

    听到这名字，沈非晚的思绪瞬间被记忆拉扯。

    竟是她！

    上一世成了她养子在外面娇养的金丝雀，又同时攀附上六皇子的人！

    整个京城都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不由得，沈非晚多看了她两眼。

    江檩便立刻低下头去，哆哆嗦嗦的不敢作声。

    见着她那怯弱的样子，沈非晚收敛了气势，“谢谢。”

    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她们入城，无人敢告诉她们，只有这孩子，能冒着危险说出这话。

    “这城中，有人在盼着出事。”

    “也一定有人，还埋伏在这里。”

    所以他们知道萧苓会来，那么……物资如何才能送到流民手中！“

    沈非晚早有办法。

    她来到萧苓身侧，低语了几句。

    男人眸底掠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他应允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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