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稀奇真稀奇，这翻手作云覆手雨，招之则来挥之去，落雁沉鱼皆不看，惹得东家愁来西家怨，你说咱们陛下他究竟在想啥？”

    近来燕京中最大的事就是这街角书摊上说书人讲的这桩八卦了。

    去年年尾时由内阁与礼部商议今年三月就要开选秀。

    本朝选秀有规矩，只从民间身家清白的女子选，高门贵户的子女不得参与。

    一时间许多年龄合适，对自家姑娘有信心的人家都准备着明年入京。

    可奇的是，一过年，咱们这位陛下他反悔了，说是不开选秀。

    内阁急了，礼部急了，这民间许多人家也急了。

    不知是不是大家的反对奏折起了效果，一月的下半月，陛下他又同意了。

    这眼瞧着马上就要三月，大家都觉得此事也就板上钉钉，没得改变，于是大批的马车载着美人从各个地方赶赴燕京。

    但到了二月初，陛下他又变了卦，甚至怒斥大学士，让人摸不着头脑。

    开选秀的是你，反悔的也是你，和人家大学士有什么关系？

    许多人家的清白女子至今还滞留燕京，那是进退两难。

    陛下虽然反悔了，但内阁和礼部还在据理力争，各项事宜都准备齐全，哪还有退路可言？

    而且谁知道他们这位反复无常的陛下还会不会变卦呢？

    听着街角书摊上这些八卦趣闻，苏橙冉有了主意。

    她也许久没见到崔景杰出宫，没想到他还真的说到做到，和崔观止彻底闹起来了。

    这小屁孩，还有些性子。

    她估摸着崔观止八成要让步，毕竟流程都已准备妥当，内阁给的压力又大，离十五不过五天，崔景杰一接手马上就要帮他把生米煮成熟饭。

    三月初美人进宫参加第一轮初选，那时候崔观止怎么都阻止不了了。

    据东易所说，皇宫内藏着许多金麟卫，而且个个和他平级，只听从崔观止的号令。

    不像宁安塔，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虽然她认真起来不一定打不过，但没有必要徒添杀戮，人家恪尽职守，也没做错什么。

    苏橙冉本来还在考虑怎么混进去见崔观止，这下她就不用思索了。

    她要名正言顺地入宫，去救崔观止。

    ……

    “殿下，我还是有些紧张。”岚蝶靠在苏橙冉身旁，低声道。

    苏橙冉摸了摸她的头：“都说了不要叫我殿下。”

    岚蝶眉头紧锁：“小姐，我真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东易躲在暗处，苏橙冉也听到了他表示赞同的心声。

    她微微一笑：“行了，自我决定易容入宫参加选秀起，你一天要担心个八百次，这初选都过了，马上殿试，你再紧张也没用了。”

    岚蝶握紧手中的凤尾金钗，深深觉得她们公主肯定不是为了选秀来的。

    说不定是要刺杀那个逆贼！到时候她可不能拖后腿！

    “宣林瑶，史娟南，孟风月，薄婉，黎伶入殿！”

    一听“孟风月”这个名字，原本还吵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们都是平民百姓的姑娘，深知在民间，如今「风月」二字说出来比求神拜佛还好使一些。

    若没有那位神秘莫测的「风月」大善人，这天下哪里能这么快安定？打仗本来就消耗粮食，她们又有几个没吃过「风月」接济的米粮？

    “真的假的？会不会只是重名？”

    “再看看。”

    姑娘们三五结对地站在一旁，都想看看那位走出来孟风月是谁？

    苏橙冉大大咧咧地排好队，站在属于她的位置上。

    全然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略显失落的目光。

    “长相有些普通……看着也不是很聪明……”

    “我觉得只是重名，估摸着不是……”

    “也对，风月大善人怎么会来选秀呢？我觉得他应该是位容貌俊朗的公子！”

    “都要入宫的人了，你还想着别的男子？”

    那些吵闹窸窣的声音渐渐隐去，苏橙冉已经随着嬷嬷和其他几位姑娘一起走到了殿外。

    她没有理会所谓的规矩，直接抬眸看向殿内的崔观止。

    他一脸凝重，面色惨白，看着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苏橙冉她们是第四批进来的，前面的全部落花了，剩下的姑娘都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前面那三批里面有不少容貌俊美，能歌善舞之人。

    崔观止一个都没选，不仅让姑娘们压力巨大，礼部和太监宫女们也都抹了把汗。

    这要是选到最后一个都没中，可怎么办？

    他们准备好的宫殿礼单不都白费了？

    陛下应该不会这么任性，不顾后果吧……

    若是前几个月，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但这几个月反复无常的事太多，他们都担心这位勤勤恳恳三年了的陛下走上燕皇那条不顾旁人，只顾自己的老路。

    崔观止如何不明白朝臣和内侍们在忧虑些什么，可他确实难受得紧。

    现如今他的身体与日俱下，可能都撑不过今年，选人进宫不就是白白地让她们给自己守丧？

    他死了也就算了，何必耽误别人的大好青春？

    他如今还在硬撑，无非是还没找到可以托付的人。

    苏橙冉一直没出现，他派人去昆仑寻了，得到的只有苏橙冉早已离去的消息。

    而后苏橙冉就像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一般。

    他属实不明白苏橙冉在做些什么，为何还不来杀了他，夺回属于她的帝位？

    崔观止压抑着胸口那股气血，刚想摇头让这批姑娘退下，却见一人直直走进了大殿。

    禁军挡在前面拦住她，崔观止也甚是疑惑。

    那是张陌生的脸，他确信自己没见过。

    可他却莫名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

    “陛下难道忘了答应我的事吗？”苏橙冉幽幽开口，那语气活生生像是来找崔观止讨情债的。

    崔观止这下有些慌了，他担心是不是崔景杰背着他做了什么事，没有告诉他！

    “朕……答应了你什么？”

    苏橙冉莞尔一笑：“陛下当初说要请我吃饭，但没吃成，如今不请回来吗？”

    崔观止双目圆睁，直接站了起来，他只听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轻轻说道：

    “看到你消瘦了许多，想来这一年过得也不滋润，我有些开心。”

    “陛下再见到我，开心吗？”

    殿外春风乍起，吹落几许桃花，崔观止轻笑一声：

    “开心。”

    原来春天到了，寒雪真的会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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