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指尖灵动，金光一闪，崔景杰面前便出现了一幅阴沉沉的图画。

    他看到苏橙冉立于图画中，三道不同的声音你来我往，让他听明白了一切。

    这是苏橙冉前往东湖山寻药那日的事，而那之后，崔观止体内的寒毒就消除了。

    他一直没问，还以为是苏橙冉从系统换来的灵药，原来是场不公平的交易。

    崔景杰怒道：“你们凭什么责怪她？把一切推到她身上！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被你们逼着去做这么多事？”

    若这是在中国，一年十万人口自然不算什么，可这是在朔朝！

    大朔朝建立三年多，据他离开前户部统计，如今天下户数为237万，人口数为576万。

    崔观止一直与民生息，但受天灾影响，人口数量一直没有提升。

    全国农业发展集中在北方，人口密度分布极不均匀，以朔河为界，北方人口约八成,南方人口不足两成。

    而且这个世界的百姓对巫鬼之术仍有极深的信仰，生女不吉，双生子招邪，见血大难……

    种种歪门邪说，会让许多人家亲手抛弃自己的孩子。

    苏橙冉要让十万胎儿平安长大，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

    阿泰见他生气，反而笑道：“逼她？我们自然希望她走，她留下来，反而会让世人不敬鬼神，她明明可以走却没走，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崔景杰鼻子一酸，咬牙道：“她想救她们……”

    明明她不是自愿来的，明明完成任务走就好了，但她还是想救她们，即使这天下与她毫无干系。

    这也是崔景杰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苏橙冉是个玩弄他人感情的人渣的原因。

    一个对陌生人都抱着最真诚善意和温柔的人，是不会残忍对待真心的。

    他要回去等她，直到有一天她愿意告诉自己有关她所有的故事，再和她承担一切爱恨。

    所以说，他的人生和她连带承担。

    阿泰盈盈一笑：“所以你要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做这么多事吗？你不帮帮她吗？”

    崔景杰面色沉重，他直视阿泰：“你们这些神鬼似乎都自以为可以操纵人心。”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我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世界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留下只会让她担心，反而是害了她。”

    “我没有她只能依靠我的思想，她比我更加强大聪慧，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早日离开。”

    “信任她，将舞台留给她，她既然选择留下，就一定有完成这些事的把握！”

    阿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回到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无趣。”

    “你觉得，我是在给你选择吗？”

    崔景杰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怒意，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三日后，崔观止与东易一回宫，谭琛闻讯赶来，甚是激动。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诶？娘娘呢？”

    崔观止挑眉瞅了他一眼，悠悠坐下。

    “爱卿有急事吗？”

    他难得见到谭琛这么不讲规矩的模样，有些新鲜。

    谭琛呵呵一笑：“这马上要到年中天祭，微臣本来还想着若您赶不回来要做些什么，这您回来了，自然也就无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娘娘和您吵架了？”

    崔观止端起茶盏的手又放下：“爱卿，你什么时候如此关心朕的家事了？”

    谭琛一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陛下和娘娘肯定是吵架了，而且多半是陛下的问题。

    他们皇后娘娘他还不了解吗？

    她连自己父兄那种混蛋都能包容，怎么可能对陛下发火？

    肯定是陛下老毛病犯了，阴晴不定，寒了娘娘的心。

    谭琛微微摇头，叹道：“陛下，微臣之前受娘娘所托，命人去往昆仑接苏家人回京居住，目前应该已在路上。”

    “陛下若是和娘娘吵架了，便可以用此讨个好，娘娘重情，想来会原谅陛下的。”

    崔观止一阵无奈，谭琛做事还真是风风火火，还好崔家人到京怎么也需要几个月功夫，不然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交不出一个苏橙冉来。

    不过既然苏橙冉和他的约定还在，应该总要回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苏橙冉安排的事做好。

    崔观止点点头：“朕知道了，爱卿不必担忧，既然无事，爱卿便退下吧，有关天祭之事，明日早朝再议。”

    谭琛听出了陛下这是嫌他烦，想要打发他走，可他确实没有留下的理由，只能长叹一口气，作揖离去。

    等送走八卦的谭大学士，崔观止才开口朝杨骁问道：“岚蝶何在？”

    从这简短的问话中，杨骁明白了眼前的陛下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陛下，不能开玩笑。

    他认真答道：“岚蝶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如今自然是在朝凤阁。”

    崔观止喝下一口茶水，不慌不忙：“你去将她带过来，朕有话问她。”

    杨骁颔首言诺，他脚程极快，不到一刻钟就把岚蝶带到了御书房。

    岚蝶俯身行礼，崔观止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她脸色苍白，有些憔悴，一定是没有歇息好。

    崔观止给她赐座，柔声道：“说吧，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岚蝶一听这话，就知道公主来信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依言说出了公主信中的话：“殿下说，天祭，斩神。”

    崔观止愣了一下，他眉头紧锁，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东西。

    岚蝶拿出一封信件递上去。

    “这是您六月天祭要做的事，接下来每个月要做什么，殿下都会来信。”

    “殿下说您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说太多，您看了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崔观止打开那信一看，一字一句都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然知道当今的百姓有多敬神鬼，但这对于稳定朝局是有益的，愚民往往更好控制。

    苏橙冉如果要彻底推翻那些以往的巫术邪说，光靠着他在天祭那日上演一次所谓的斩神戏法可还不够……

    他看向因为苏橙冉暂时离去略显脆弱的岚蝶，微微一笑，有了主意。

    “岚蝶，要好好休息，明日早朝我们得演一场好戏。”

    岚蝶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崔观止。

    一模一样。

    崔观止的反应和公主信中所写的一切都一样。

    公主与他……莫非真是知己吗？

    她终于俯首：“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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