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娘在屋里已经研究了一阵子，现在看着这块标注着路线的舆图，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但她也不知她自己想的对不对，认真看了半晌，也没敢说自己看的明白。

    “我身后这书架上，那一卷，对！就是那个，那是敌军往年行军路线，你也打开看看。”

    江云娘在凝霜的帮忙下，将那一张一张的舆图铺展开来，在这偌大的议事大厅里，来来回回穿梭在数张舆图之间。

    仔细看过两三遍之后，她才觉察出其中的不对。

    往年敌军都是快进快出，集中一点进行突破，击杀，掠夺，援兵一到就撤离，不会驻守，也不会恋战。

    这一次却是在不同的点发起了攻击，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如此的目的是什么？

    婆母担心他们的主力军这要攻打原州城......

    原州城还边陲数个堡子之间，都是有供应联系的，无论哪个堡子遭受袭击，原州城都能派兵增援，周围堡子也能接应。

    现在他们一次性袭击了三处堡子，原州城若是都予以接应，那城内必定空虚，敌军大举来犯，大雪路难行，派遣出去的援军想要回援也多了几分难度，破城也就多了几分可能......

    那若是不增援，边陲的堡子，爷......

    江云娘怔怔站在原地，只觉手脚瞬间冰凉。

    “看明白了？”杜夫人看到江云娘愣怔的神情，就知道她看出了其中的凶险，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身侧那块舆图跟前。

    “你来。再仔细看看，这张舆图跟其他几张有什么不同。”

    江云娘再次回来，细细查看指了指小岔沟到宁安堡之间的一条像是新添上去的细线问道：“这是什么？像是新添上去的。”

    杜夫人点了点头道：“不止这里，还有这里，这里......”

    杜夫人在舆图上用指尖划过几处地方，有的是堡子之间的连接，有的从堡子延伸外展。

    “这是顾家三代人，几十年的努力，一道两丈半高的土墙，与城墙类似，足够挡住敌军的铁骑。

    如今已绵延近百里，如果进度顺利，五年之内，原州城这处边陲，便是靖国最稳固、最坚实的一道边陲。”

    江云娘满面震惊，延绵数百里，那便是要将原州城周边的堡子全部用这道土墙连接起来，两丈半的高度，依靠战马快进快出做突袭的外族部落，无法将战马和速度发挥到极致，那便是折损了战力。

    如此宏伟、庞大的工程，历经几代人，几十年的心血，又是多少人付出的劳动......

    只听着婆母的轻描淡写，她这心里便已经是一阵热血沸腾。

    “这一战，或许是试探，但我与侯爷猜测，在这道土墙完工之前，我们与敌军必定有一场恶战。”

    “镇守一方，便是要时刻准备，丝毫不能懈怠。”

    “每一个大意举动，都有可能是断送整个顾家。”

    杜夫人看着那张舆图，目光锁在了盛京，沉沉往下咽了一口气“如今地处边防，不但要防着外部的敌人，还要防着身后的朝堂，还有家中的混不吝！”

    江云娘被杜夫人这话，撞的脑袋嗡嗡作响。

    看样子，她是猜对了。

    许是婆母起初是有意容忍的，但汪家挡了侯府的路，给侯府造成了威胁。

    而汪氏......除了自己作妖的错处，也同时成了两个家族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你也莫要见怪，这侯府之中，向来都是将男人当驴使，将女人当男人用的。”

    “你是家中长媳，娘自然也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江云娘神情木然“......”

    婆母这话，说的可真够直白！

    “虽说对你寄予厚望，你也不必慌，横竖爹娘身子都还硬朗，用十来年学习这些事情，足够了。”

    她这大儿媳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许也用不着十来年。

    *

    “大嫂被婆母叫到书房议事去了？”

    崔氏难以置信的回头瞧着前来回禀的喜兰，心里有了瞬间的酸涩，瞧着桌上那一大罐的鸡汤，瞬间又将那酸涩压盖下去了。

    上次在大嫂那里吃了顿饭，回来她就馋这口鸡汤的紧，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这两日起了反应，肚子里这小馋鬼，就更是闹腾她了。

    厚着脸皮找大嫂抄了方子来，做出的东西却不是一个味儿，可苦了她大半日，闻到那鸡汤的味道就吐的不成样子。

    她昨个儿饭桌上只提了一句，大嫂就说今日起，每天给她送一份，还真就送来了。

    大嫂那是长媳，侯府未来都是她的，婆母对大嫂寄予厚望又有什么不对。

    横竖大嫂和善，她往后的日子也就能过的顺心了，婆母不看重她，她才该高兴嘞！

    少操闲心！

    “快拿只碗来。”

    她已经闻到香气了，就是这个味儿！

    *

    江云娘那小厨房里原本每日都炖着一口砂锅，早晚都有汤水备着，现在要给崔氏每天送一份，小砂锅不够用了，索性就换了一口大砂锅。

    侯府人口原本就不多，她现在早起炖上一锅，除了给崔氏送一份，给清芳和婆母也各送了一份。

    从知道江云娘怀孕起，杜夫人给她调整了练功的方法，又缩短了练功的时间，不过现在除了学习管家务，还要抽空看兵书。

    开战之后，杜夫人每日往返城墙至少一趟，抽空还要将江云娘叫到书房，分析战况。

    江云娘只觉得这日子过的时间总是紧巴巴的，哪里还有从前那种紧绷到睡不着觉的毛病，时常都是进屋之后倒头就睡。

    好在这家务，还有管家和清芳支撑着，要不然她怕是累的惨。

    崔氏那边被孕吐折腾的不成样子，听说每日就靠着她这一罐汤，能吃下些东西。

    她怀里揣的这个，倒是没怎么闹腾过，就是这口味越发古怪了，她从不喜酸食，现在酸枣，酸蜜饯儿，拌酸菜倒是都能入口了，连喝碗汤都要加上一勺老陈醋。

    看的跟她一桌吃饭的康平都忍不住牙酸，每次看到她拿醋罐子就背过脸去。

    江云娘连续发出三封信，都没得到回复，若不是这些日子在书房里听了不少战况，她还真的以为爷在前面出了什么事儿。

    眼瞅着到了十一月中旬，原州城内已经接连下了两场雪，她才终于收到了她家爷的回信。

    小岔沟的敌军已经退了，人已经平安入了堡子，江云娘堪堪松下半口气，还是有种提着心的感觉。

    她没见过战场什么样儿，但她知道，战场定然比遇到盗匪更加凶险百倍，那情景她是无法想象的。

    想到自家男人在外拼杀，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为保国家安宁，她这心里又是忧心又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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