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单给老何叙述了乔山人死亡的原因，当然，我有意没有告诉老何我吃尸丹的事。老何听罢一片怅然。

    顿了顿，低着头的老何说道：“乔山人这人其实挺不错，他是我们这几个村唯一的阴阳先生。平时对村民们的帮助也挺大的，就上次吧，我去找他求符，因为当时没钱，也没给他，他也不计较。这么一个人，死了有些可惜。”

    说完，他又说道：“他这次想堵死我们，也只怕是因为我们放出了飞僵，他不会存心害我的。”

    “是你放出了飞僵，不是我们。”我纠正道。

    老何有些不满的说：“我的腿都他妈断了，你能不能不和我计较这些。”

    “对了，你怎么摔下山来的？飞僵没扑你，乔山人没打你。”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一道闪电劈到飞僵身上，紧接着一股大力，我就滚下来了。”

    “没死就好。”

    “怎么说话呢你？”

    回去的路上，我和丁胖子轮流背着老何。本来，我们还想带上乔山人的尸首，但我们自己一个个如残兵败将般自身难保，实在无法带上他的尸首，只好先将其藏在大石头后面，打算回去告诉他的家人。而飞僵被天雷劈成焦炭，丁胖子飞起一脚，残破的躯干就如一截木头桩子，骨碌碌滚下坡，掉进了滚滚洪流中。

    这次出行损失惨重，丁胖子头上肿起个大包，走路迷迷糊糊的，估计得了轻微脑震荡。老何断了一条腿，我则被飞僵下落的冲劲儿砸的半个身子又红有肿，好在没有伤筋动骨。最关键的是，我们这次根本没能找到克制罐子上东西的符纸，等于这一趟完全白跑了。下山的路上，三个人沉默不语，只有老何断腿不时被触碰所发出的惨叫声在雨后的山间回荡。

    下山由于换了条路，时间耗去的要比上山多了一些。等我们到村里时，村前的玉带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浊浪激流淹没了河漫滩，整个村口变得一片汪洋。村长正在村口指挥村里的精壮劳力临时给玉带河加防洪堤。我们在村民好奇的目光中背着老何，步履蹒跚的走向他的家。正在此时，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走上前问老何：“何大哥，我爹呢？”

    “这是乔山人的儿子，乔龙。”老何低声对我说。

    提到乔山人，我和老何的神色都有些黯淡。乔龙觉摸出了不对，声音变得紧张，大声问道：“我爹呢？”

    “你爹是谁，我怎么知道。”丁胖子这个夯货，在这个时候多嘴，被我从背后狠狠掐了一把。

    “我爹是乔山人，他早上见你们仨出门进了山，说了句你们可能会坏事，就匆匆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没见他？”乔龙似乎有些不信。

    “这个……”我实在不知要怎么开口，“兄弟，你爹我们见过。”

    “啊！他在哪里，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乔龙焦急的问。

    “兄弟，你爹他已经不在了。”我惨然说道。

    “不，不会的，我爹会功夫，还会法术，不会死的。”乔龙和所有应该有此反应的人一样，不愿相信我的话。

    “是真的，乔龙，我们亲眼看见。本来我们想把你爹带回来，但你瞧我们这样子，实在办不到啊。”老何满怀歉意的说。

    “不可能，你们肯定在骗我，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行，我要去找他。”说罢，乔龙提起放在脚边的铁锹，就冲我们来时的方向冲去。

    “乔龙，你别去！现在山路实在不好走，明天早上我和你去。”我高声喊道，但他已经跑远，听不见了。

    “这个小子，和乔山人一样，犟驴一个。”老何有些无奈的说。

    “现在山里不好走，又在发山洪，他一个人去，要是出事怎么办？”对乔山人的死，我心生愧疚。他儿子这一去，别的不说，只进山的路就变得危险重重，我很替他担心。

    “但愿这小子福大命大，能够带他爹平安回来。先找个接骨匠给我接一下腿吧。”老何疼的直吸冷气，走了一路，他的腿滴血也滴了一路。如果乔龙能够发现这一点的话，倒是能做个路标。

    吃过晚饭，已经接好腿的老何躺在床上长吁短叹。我和丁胖子正在陪接骨匠抽烟，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跑进来，冲着老何说道：“何大叔，乔龙还没有回来，我爹召集人去山里找他，让我来问问你大概的路。”

    老何吃了一惊。乔龙果然没有回来，不会是山道路滑，出了事吧。乔山人可就这么一个儿子。问清楚后，老何对小孩说：“你去告诉你爹，我不知道乔龙具体去了山里什么地方，不过，乔山人死的地方是在二道沟塬子旁边的那个坡顶。不过我不知道乔龙能不能找到那里去。”

    “等等，你爹是？”我忍不住问道。

    “我爹是村长。”小孩回答。

    “这样吧，我记得路，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试着活动了身体。一顿饱饭和几个小时的休息已经让我恢复的差不多了。

    “小天，你不是真要去吧。”丁胖子哭丧着脸问道。

    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你脑瓜受了伤，我去就是。”接着附在他耳边说，“毕竟，乔山人也是因我们而死，我去试试能不能找回他儿子。”

    小孩的父亲，就是我们下午见过，指挥村民抗洪抢险的那个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此时他已经召集了七八个小伙子，提着手电、棍棒在村口集合，准备去找乔龙。我向他说明来意，他谢了我一句，就又匆匆忙忙去招呼其他人。我还是拿上了那把断剑，如果没有它，也不知天雷能否劈中飞僵，它也算间接救了我们一命，拿着它，也让我有了一些安全感。

    “人到齐了就走吧。听老何说，老乔已经不在了，”村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伤感，“乔龙傍晚去找他，也没回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老乔平日里对我们都有帮助，他不在了，我们必须去把乔龙找回来。我知道这会儿进山很危险，但没办法，老乔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乔家断了香火。也不能……”村长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口气过后，喊出一声“出发！”就领先众人，大步向陀山方向走去。

    村长的演讲很能鼓舞人心。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村长这慷慨激昂的演说背后，另有隐情，他肯定还知道乔山人的什么事，只是不愿提起。

    路过一家亮着灯的房子，一个农妇正在门口张望。见我们走近，快步上前，将一盏油灯递给村长，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我拉住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问道她是谁。小伙告诉我，她就是乔山人的老婆，乔龙的娘。

    村长接过油灯，细细听她说话，眼神中不时闪过惊讶之色。等乔龙的娘说完，村子高举马灯，向我们说道：“弟兄们，刚乔嫂子说了，她很感激我们去找乔龙。她给我的这盏油灯，是乔龙的追魂灯，乔嫂子说，有这盏灯指引，我们一定能找到乔龙。”

    人群里发出一阵欣喜的赞叹声。看样子乔山人在村民中的威望着实不小。看着灯光下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我的心中有些酸楚。一天之中，先是听闻丈夫去世的消息，而后儿子又不见踪影。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她，能有如此的淡定心境，非但没有呼天抢地，却能想到感激众人和拿出追魂灯。这个不起眼的农妇着实让我佩服了一把。

    再看那盏追魂灯。样式是普通的油灯，只是加了一个玻璃罩子。但如果稍微细看，就能发现它的不同。如豆的火苗并不像一般的火焰那样跳动，油灯的火苗朝着一个方向，轻微的颤动着。那火苗指着的方向，恐怕就是乔龙此时所在的地方了。就这一盏小小的油灯，就使我不禁感叹，这世间确实有太多的秘密等我们去发现。

    有了油灯的帮助，我们信心大增，似乎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也要被我们的热情所点亮。

    村长瞄着油灯看了一会儿，一手直指山中，大喊一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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