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之后，侦察连留下一些食物和衣物，让老乡们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或者去投奔亲友，他们不能一直跟着部队行动，不然会拖累侦察连的。老乡们也能理解侦察连的难处，还让侦察连不必给他们留食物，把食物都带上，吃饱了好揍鬼子。侦察连再三要求，他们才收下，大家依依惜别，各奔东西。

    安置好老乡之后，侦察连行军速度明显提高了，一连避过好几个日伪军的据点，还顺手收拾了一小股下乡为非作歹的伪军，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招远与莱阳的交界处了。钟文育让大家停了下来，他向薛剑强解释：“再往前三里地就是鬼子的炮楼了，那炮楼里驻扎有十几名鬼子，两挺机枪，将公路封锁得死死的，白天想要过去可不容易！”

    薛剑强问：“那怎么办？”

    钟文育说：“只能晚上偷偷摸过去，并且祈祷不要被鬼子发现，不然的话，又要死人了。”

    薛剑强说：“带我去看看鬼子的炮楼。”

    钟文育让大家隐蔽起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自己带着薛剑强小心的前行。越过一片低低的丘陵后，公路出现了，这是土路，坑坑洼洼在所难免，但对于这个年代的中国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好路了。这路还是日军修的，小鬼子甭管占领哪里，第一件事总是修通公路————不把公路修通汽车过不来，汽车过不来补给也就过不来，那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习惯，八年战争打下来，日占区的交通状况大有改善，公路都修得四通八达了。可惜中国的军力还是太弱了，没能将这些交通设施充份利用起来发动大规模反击，辜负了小鬼子一番美意。

    与公路一起出现的还有日军的炮楼。那炮楼距离这里大概一公里远，就修在公路边一个丘陵上，有三层楼那么高，由砖块砌成，四面都是射孔。就这么一个炮楼，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便尽收眼底，八路军只要一离开丘陵地区的保护接近公路，马上就会被发现，然后就是机枪扫射。像这样的炮楼，在华北大地上几乎随处可见，每个炮楼少则驻扎几名日军和一些伪军，多则一个小队。也有塞了一个中队的，比如说东团堡，不过就不是一座炮楼那么简单了，那是由多座炮楼和碉堡构成的堡垒群，非常难打，杨成武将军为了拿下东团堡可是动用了一个主力团，再加一个民兵营的兵力，打了四天才打下来，自身伤亡也非常惨重。像这种密集的堡垒群数量并不多，一般都是在战略要地，游击队很少去碰，但一旦决定去碰，就要做好打得尸山血海的准备了。

    薛剑强用望远镜观察着炮楼的每一个细节，在心里迅速作出评价：

    这玩意儿的坚固程度……还不如二十一世纪农村自建的楼房，随便几枚火箭弹都能让他们跪下来叫爹！

    但八路军没有火箭弹，连迫击炮都少得可怜，所以这种连高射机枪子弹都防不住的垃圾玩意儿居然将115师十万精兵强将克得死死的，真是气人。

    他用望远镜找了几分钟，还真找到了两挺轻机枪，都在三楼上面呢。他有点纳闷：“怎么没有重机枪？”

    钟文育说：“这种只驻扎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小炮楼是没有重机枪的，有两挺歪把子就算不错了。但即便只有两挺歪把子也够难打了……我们的枪弹打不穿墙壁，手榴弹扔不进去，想爆破吧，又有铁丝网挡着，只能被动挨打，很憋屈。”

    薛剑强问：“那你们一般怎么打这种炮楼？”

    钟文育说：“一般都是调集一两个连的人马将炮楼包围，四面围攻，尽量用机枪封锁他们的射孔掩护爆破手上去，用爆破筒或者炸药炮炸塌一堵墙然后冲进去。只要炸塌了一堵墙就好办了，他们就那么一点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薛剑强拧起眉头：“两个连打十来名敌人？牛刀剁蚂蚁呀？”

    钟文育苦笑：“就是牛刀剁蚂蚁，很多时候还剁不动，只能在日军大部队赶到之前撤退。当然，也有一些侦察员乔装打扮混在老乡中间接近炮楼，趁着鬼子毫无防备突然发动攻击，一举将据点内的鬼子消灭，这是比较常用的战术，但需要一点运气。”

    薛剑强眉头拧得更紧，他可不喜欢打仗靠运气：“你们就没有啃得动炮楼的装备吗？”

    钟文育说：“有啊！我们的军工部门对迫击炮进行改装，使得迫击炮可以平射，像82迫击炮，只要几发炮弹就能将这样的小炮楼炸得一片狼籍了。60炮差点，得多打几发。此外还有从坠毁的美国战机机身上拆下来的十二点七毫米口径航空机枪，这玩意儿贼狠，鬼子炮楼在它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几十发子弹干过去，整个炮楼浓烟滚滚，里面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他两眼放光，比划着说：“还有最厉害的，苏罗通高射炮！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炮楼的克星，几个点射过去炮楼就塌了，简直就是炮楼里的鬼子的噩梦！”

    薛剑强眉头总算松开了：“这才像话，明明十来发高炮炮弹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要用一两个连去硬啃嘛！”

    钟文育苦笑：“但苏罗通高射炮实在太少了，而且弹药奇缺，用它打鬼子炮楼对我们而言太过奢侈，所以打十次炮楼都不见得能用上一次！”

    这下薛剑强无话可说了……说到底还是国力不行啊！

    此时的中国，工业基础四舍五入一下基本上啥都没了，军工能力尤其薄弱，像捷克式轻机枪、高射炮、榴弹炮这些装备全靠进口，东北和山西倒是能生产一些榴弹炮、冲锋枪，但枪管炮管都是来料加工，纯自产？没戏。战争爆发前，国府雄心勃勃，大力从国外引进先进的武器装备，要打造五十个德械师，着名的苏罗通高射炮就是在那时候引进的，再加上同样高价进口的厄利孔高射炮，成为国民政府军防空部队的主力。

    当时国民政府军防空部队拥有75毫米高炮有十二个连，37高炮二十一个连，20高炮二十三个连，编制并不小，那么，这些部队拥有多少家底呢？

    统计下来就是75毫米高炮四十八门，37毫米高炮六十门，20毫米高炮三百来门……对，你没看错，就这么点家底。在华北平原，在渤海之滨，在太行屋脊，在江南水乡，在长江两岸，几百万与日军浴血奋战的中国士兵，就靠这四百来门高炮保护自己头顶的天空。如此广袤的战场，这么点防空力量能顶个屁用？中等口径高炮被部署在重庆作要地防空，而数量最多的20毫米高炮配备给步兵作步，步兵用它干得最多的不是打飞机，而是扫日军步兵，扫日军的野战工事，扫日军的坦克装甲车————打这些目标比打敌机划算多了。

    八路军也费尽周折，获得了一些苏罗通高射炮，不过数量很少，顶多也就十几门，分给三个师，是三位师长的心肝宝贝，每次动用都得师长批准才行。可即便是尽量节省，打到现在，炮弹也差不多打光了，那些威力巨大的高射炮只能放在仓库里吃灰。直到解放战争，从国民政府军手里重新缴获炮弹，这些吃了几年灰的苏罗通机关炮才重新发出怒吼，一直用到抗美援朝。

    所以说，打仗拼的还是国力。日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华北搞的囚笼战术根本就是一坨狗屎，要是抗日武装力量有个一百来门苏罗通机关炮和充足的炮弹，打死冈村宁次都不敢玩什么炮楼战术！

    薛剑强笑笑，说：“没事，苏罗通高射炮指望不上不要紧，我们有比高射炮更狠的家伙。”

    钟文育两眼放光：“你是说，你那门无后坐力炮？它能**楼？”

    薛剑强说：“它被研发出来的目的就是打工事打装甲车辆的，打这种垃圾炮楼再适合不过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再等等，等上两个小时，等天完全黑了，你看我怎么收拾这鸟炮楼！”

    钟文育用力一捶他的肩膀：“那太好了！薛同志，你简直是我们连的福星哪！”

    薛剑强说：“先别高兴得那么早，要……”

    钟文育截口：“要钱的！”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他已经看透了这个家伙那死要钱的本质，要是哪天这家伙不跟他谈钱，那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薛剑强说：“你知道就好！”

    正说着，肖飞猫着腰跑了过来，兴奋地叫：“连长，连长！”

    钟文育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叫！叫那么大声，是怕小鬼子听不见吗？”

    挨了骂，肖飞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的说：“连长，我们遇上九连了！”

    钟文育愣了一下，叫得比肖飞还要大声：“什么？遇上九连了？怎么遇上的？”

    肖飞说：“我们潜伏起来准备吃点东西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我们差点就爆发了交火！一打听，原来他们是要闯过封锁线的，连长你赶紧回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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