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郑秀莉这么问，老郑赶紧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你春梅姨从年轻就懂事，不管是对你妈还是对你，对我，她都跟个保姆似的，还能让她咋样？

    我是说啊，当时爸就是缺心眼儿。就像你说的，我完全有办法按住春梅这头，谁都不让知道，那就不会和你别扭这些年，爸那时候笨死了！”

    郑秀莉就嘿嘿两声说：“你还是喜欢春梅。”

    老郑默认，但也只能默认，不敢说出来，怕刺激着闺女。

    郑秀莉却自己叹息一声说：“你们大人的事儿啊，以后我不想管了，你们爱咋滴就咋滴吧，只要我妈高兴就行。”

    老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就问闺女：“你还没说说你这个女婿呢？跟爸说说，为啥愿意嫁给他？”

    “他呀？”郑秀莉顺口就说，“我也不知道为啥。原来我想着吧，他很会体贴人，也很阳光，跟他在一块我就高兴，跟别人没那个感觉。

    我就想着呀，看他那样子，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我们也不求多有钱，日子过的有多好。只要在一块，够吃够喝就成了。就跟你没发达之前，咱们家的日子那样。

    每回你要从外面回来了，我就到屯子外面等着你，手都冻裂了，满是口子。你回来了，把我抗在肩上，咱们一起回家，妈已经把饭做好了。

    那时候，咱们是穷，饭里也没啥好吃的。可是，那是我一辈子里，感觉最幸福的日子了。”

    听闺女这么说，老郑眼睛里，也闪烁出光芒来。

    是呵，那时候那个日子，过得那么带劲，心里也满满的温暖。

    他也每时每刻都在怀念那些逝去的，穷苦的日子。

    看来，这人啊，都想着发财，真发财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就听郑秀莉继续说：“我就寻思着吧，嫁给他，和他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可谁成想啊，你这女婿也不是啥凡人，心眼儿一天比一天多，你根本猜不着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鬼主意，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说到这里，就长叹一声说：“唉，现在我们俩这日子啊，真不是我原来想要的日子。”

    老郑就问：“你不喜欢他了，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郑秀莉说：“谁说我不喜欢他了？我又不傻，不喜欢他干吗要嫁给他？”

    老郑就看着闺女，脑袋有些迷糊。

    这些年和闺女没有交流，闺女好像心眼儿也比以前多了。

    “他还和以前一样，对我好着呢。我就是觉得吧，和他在一块儿，没以前那么踏实了。”郑秀莉就琢磨着说。

    “嗯，”老郑就点点头说“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爸说，爸不收拾的他乖乖听话，爸就白活这么大了！”

    “什么呀？”郑秀莉就笑，“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两个人早忘了时间，也没感觉到肚子饿，这一说就又是两个多小时。

    春梅实在忍不住了，人家酒店的经理和大厨还在那里等着呢！

    她只好进屋，把两个话痨给弄出来。

    看着他爸一侧身就下了床，郑秀莉吓一跳。

    “爸你慢点！”她喊着，“这病不能剧烈运动。”

    老郑愣把自己装病这茬给忘了，早在床上躺的浑身酸痛了。

    幸亏闺女这么一喊提醒了他，要不然，直接一高兴，就一骨碌蹦到卧室外面去了。

    老郑在闺女和春梅的搀扶下出屋，下楼，来到客厅。

    郑国霖见了，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着他鞠躬：“爸爸好！早就该过来看望您，这回来的有点晚了，请您原谅！爸爸您的病好些没有？”

    老郑心说我的病是你给教出来的，好不好还用问我啊？

    守着闺女，他不得不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来，在春梅和郑秀莉搀扶之下，步履维艰，颤颤巍巍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冲郑国霖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国霖是吧？坐，坐下说话。哎呀，小伙长的很帅嘛，比相片帅气多了，快赶上我年轻的时候了！”

    这话郑国霖都不知道怎么接。

    你现在才五十多岁，也没怎么老。看你现在这样子，年轻时候还真不见得帅过我。

    他不敢这么说，只好说：“爸爸您夸奖了！”

    心说你这是夸奖我吗，你这可能是埋汰我吧？

    这时候，春梅就说话了：“咱们准备吃饭吧，你看看都几点了？你们不饿，我和国霖可早就饿了。”

    老郑就看看郑秀莉：“咱们吃饭，吃了饭再聊？”

    郑秀莉说：“好，我也饿了。我和春梅姨去做饭，你和国霖在这儿说话。”

    春梅就愣了，目光直直地看着郑秀莉。

    郑秀莉以往叫她，都是直呼名字的，从来都不带“姨”这个字。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郑见闺女要去下厨，就看春梅。春梅还是不说话，他只好对她说：“你不是订饭了吗？”

    春梅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郑秀莉说：“莉莉，你叫我姨了？”

    郑秀莉就没好气说：“不叫你姨叫你啥呀？叫姐呀，那不乱辈啦？不过你这模样，也不像我姨呀？要不我叫你姐得了。”

    春梅没有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莉莉，我等你叫我这一声姨，整整等了十一年！”她哽咽着说，“我一直拿你当亲闺女……”说到这里，十多年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郑秀莉就过来，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问：“过去我没叫你姨吗？”想想就有些泄气说，“就算没叫吧。”接着就分辩，”就是没叫，我也是拿你当姨的。有事只找你，从不找我爸，那不就是拿你当姨吗？好了，别哭了，我给你认错，认错总行了吧？姨，春梅姨！”

    春梅哭的更厉害了。

    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含辛茹苦，不就是盼着将来有一天，这家的大公主认可她吗？

    这一天，总算是盼到了！

    老郑就插话说：“哎呀，别哭了。你这一哭，整的我心里也滋哩哇啦怪难受的。赶紧，打电话，让他们送饭！”

    春梅这才不哭了，给酒店打电话，又跟人家好一通客气，答应饭钱加三倍，这才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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