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到房县羊角寨的直线距离只有八十余里，可惜沿途大半是崎岖的山间小路，又没有河流辅助运送辎重，没带多少辅兵的夔东诸部走起来很辛苦。

    还好房山、竹山一带都是郝摇旗的势力范围，在他长达十二年苦心经营下，山里已经没有值得一提的敌对武装力量。

    为了确保根据地安全，郝摇旗还在各个山头修了很多了望点和烽火台，或明或暗，互相照应，以便及时预警。因此，李来亨、袁宗第等人并不用担心在这一带会遭到清军突然袭击。

    战兵们将盔甲和武器负于背后，以长蛇阵这种比较轻松的状态行军。袁宗第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催促士兵，反正房山并不是真的危急，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消耗几倍的体力去赶路。

    贺珍对不紧不慢的行军没有疑义，还说什么既然大战将至，保持体力才能在未来几天更好地厮杀。

    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让袁宗第等人觉得他肯定猜到了什么，趁贺珍去解手的时候，三个人还抽空开了个小会商议对策。

    结论是既然对方没有点破，那大家最好也不要主动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贺珍应该不是李定国的人，否则没必要带着家当一起来房山凑热闹。

    ……

    永历十七年，九月二十三。

    袁宗第等人终于带着部队翻山越岭抵达房山，见到等候已久的郝摇旗。

    郝摇旗感谢众将大举来援，还很正经地告诉他们，秋收过后谷城一带的清军就很活跃。半个月前，一支大约三千余战兵的精锐部队突袭了防线外围的几个寨子，如今正在那里大肆囤积粮草。

    既然先遣队就有三千战兵，那么他们背后的清军主力至少得有三四万。当然，具体数量探马还在侦查。

    贺珍再次去解手的时候，刘体纯很不客气地指出，这次郝摇旗提供的军情实在编得太过份了。如果不是早有约定，他说不定会吓得全军动员。

    “不这么说，怎么显得你们必须要来援呢？”

    郝摇旗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既然要用这个借口来逃避面圣，敌军的数量就不能说得太少。而且他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因为细作在谷城散布“房山军心不稳，防御松懈”等假消息的时候，也打听到一些真消息。

    据称进入永历十七年之后，清廷的财政就开始向湖广倾斜。最近两三个月，大量钱粮物资从山东、江西、南直隶等省份转运到湖广，汉阳、长沙两地的码头堆满了粮草，很多北方绿营也在向湖广集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陛下刚刚收复广东，兵锋正盛，鞑子不在湖南各府层层设防才奇怪吧？”刘体纯不解问道。

    “奇怪倒不奇怪，只是我觉得要必须加强警戒。张长庚最近发了大财，能亏待湖北这些嫡系部队吗？肯定不会。探子回来说了，连谷城这种小地方都分到了不少汤汤水水。”

    郝摇旗说完大势，又细细描述起这次勾引清军的过程。本来，他还打算派一支部队去谷城诈败两场，没想到谷城清军一听说房山防御松懈，立即点了三千兵马发起进攻，顺利得让人起疑。

    当然，那支清军的总兵力就两三千，其中战兵数量只有几百，没有三千战兵那么夸张。

    所以他一边按计划将几个宗室送往大昌，一边派出大量细作出山打探。虽然细作还没回来，不过他有种预感，谷城背后肯定还有一支清军压阵，要么在襄阳，要么在钟祥。

    当然，藏在郧阳府的某个角落也是可能的。郧阳府那么大，郝摇旗没把握手下细作能把每一寸土地侦查得清清楚楚。

    “嗯，确实有点可疑。”

    袁宗第曾经主政荆湘，对汉水一带很熟悉，他细想了一下，首先排除清军藏兵钟祥的可能性：“钟祥太远了，又是逆汉水而上，如果突发大战他们肯定赶不到谷城支援。”

    见曾经的制将军都同意自己的看法，郝摇旗不禁对自己的敏锐嗅觉感到有些得意。

    如果清军真的有所准备，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他们这五个人下山把谷城拿下，不怕后面没有仗可以打。

    等贺珍解手回来，郝摇旗把真真假假的情报又重新分享了一遍，并提出应该主动出击，把丢失的几个寨子夺回来。

    “三千战兵？有点难办啊！”

    贺珍摇头摆脑地指出，既然清军先锋在寨子里囤积了粮草，那么使用蛮劲夺回来不是明智之举。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房山五支部队加起来才一万战兵，全部下山都不足敌之五倍，能不硬碰硬最好。后面还有数万大军和满八旗，怎么能一下子把部队打疲呢。

    “贺总兵深谙韬略，所言极是。所以刚才我们商议出一个对策。由你来牵制那支前锋，我们几个绕路过去打援。”郝摇旗一本正经道。

    “是不是太冒险了，贼人可是几万大军，还有满洲大兵压阵……要不然，我们就在山上以逸待劳好了。再过几天，马腾云、党守素他们也该来了。”

    “怎么可以，那不是坐以待毙吗？”

    郝摇旗一口拒绝固守待援的方案，并表示如果贺珍不想出击，可以留在房山看家。打到战利品，大家会给留一份，不让他白干活。

    贺珍想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同意服从安排，但是提前声明自己麾下只能在寨子附近设防，不保证能完全限制敌人的行动。毕竟对方是三千战兵，而他手里只有一千两百。

    “放心好了，我个人给你拨五百辅兵，”郝摇旗非常慷慨，让贺珍不必担心会吃亏，“等我们打了援，马上回来帮你。”

    ……

    九月二十四，刚休息一天的大军再度拔营出发，沿马栏河向下游推进。

    加上郝摇旗的直属部队，这次明军出兵两万，其中战兵八千，辅兵一万两千，浩浩荡荡长达数里。

    有河流辅助，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九月二十六上午，众人在截杀数支清军斥候小分队后抵达分叉口。贺珍带队前往丢失的山寨，而袁、刘、李、郝四人则继续沿河前进。

    他们当然没有在半路设什么伏，而是直接扑向谷城而去。

    下午，当大军推进到谷城附近时，刘体纯看到城内绿营旌旗散乱，各个城门都有清兵弃城而逃。

    “好吧，省事了，”郝摇旗指着谷城的方向，言语间信心满满，“下一步，就看贼人能来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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