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熊最近几个月跑了不少地方。

    五月，他领使团从贵州秘密出发，打算途经广西前往广州面圣。谁知走到柳州，就收到大明天子出现在江南的消息。

    他连忙改变路线北上，在江西境内又听说圣驾进击湖广，连忙调头西进。

    觐见天子时，吴应熊再次代父请求向明廷投降。

    这次，吴三桂没有再提封王的要求，甚至连大明中兴后的地位都没有涉及。

    只要天子承认贵州军是大明的官兵，吴三桂愿意率领贵州军为大明南征北战。打下的地盘都奉献给天子，绝不和其他诸侯一样漫天要价。

    大明天子让他打广西，他就打广西；让他打湖广，他就湖广。

    如果朝廷有困难，吴三桂甚至愿意自筹粮草。

    凡是天子不好意思亲自动手去干的事，他都可以替天子做。比如说把抓到的鞑子全部杀光，包括滞留在贵州的托尼等满清贵胄。

    总而言之，现在他现在只想混入明军阵营，爵位待遇什么的已经不敢考虑了。

    等待天子回复的时候，吴应熊表现得非常谦卑，不过他觉得，对方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贵州的数万兵马全都是精锐老兵，不少军官都是辽东时期的宿将。

    这样的一支军队从背后直插湖南、广西、江西，清军必定兵败如山倒，清廷在南方的统治也就土崩瓦解了。

    半壁江山唾手可得，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吗？

    怎料，朱由榔非但拒绝，而且回绝得干净利落。

    “朕只接受无条件投降，没有招安。”

    吴应熊大吃一惊，连忙道：“陛下，家父愿意投降，家父是愿意投降的啊！”

    朱由榔冷冷道：“听清楚，是无条件投降。保留军队就是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朕绝不会答应。”

    吴应熊先是一片茫然，然而冷汗就浸湿了前胸后背。

    他艰难地再次应道：“我们只求为大明收复两京，等天下太平，我们父子愿意交出所有部下。”

    “你们没资格享受这个荣耀。”

    吴应熊情绪几乎失控，他大声叫了起来：“求陛下开恩！我们只想替自己赎罪，绝无二心啊！”

    他连连叩首，尽量展示自己的诚意。

    朱由榔不为所动，继续道：“如果没有二心，就让全军放下武器向云南投降。现在投降，按规矩算‘投诚‘，所犯罪行按减两等处理。”

    听到“罪行减两等”这几个字，吴应熊万念俱灰，苦涩地问道：“若我们按陛下的旨意投降，陛下会如何处置我们。”

    按朱由榔的计划，等收复了全国，最后才会去剿灭吴三桂。

    他知道，即使一切准备就绪，云南、湖广两路并进，贵州那个鬼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最少要死伤一两万将士。

    不过他更知道，吴三桂此人野心勃勃，反复无常，又极其残忍。放他从贵州出来，只会祸害地方，后患无穷。

    几番斟酌，他决定给这个民族大罪人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命卫兵拿出一幅南洋地图，然后在吕宋群岛的位置一指。

    “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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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培公在明营呆了两天，直到随从催促，他才与周夫人依依惜别。

    随后的一个多月，湖广清军开始大规模调动。

    首先，张长庚对张勇下了逐客令，要求甘陕绿营离开襄阳北上邓州，经河南走武关道返回陕西。

    张勇本欲在湖广大战一番报仇雪恨，听说自己在大战前夕被赶走，气得发毒誓不再增援湖广一兵一卒。

    接着，江陵、夷陵一带的清军走陆路撤往武汉，确认明军没对任何人进行追击之后，董学礼也带着四万清军慢慢撤离襄阳、安陆两府。

    湖广清军的撤离过程非常有序，当明军接管江陵、夷陵、宜都等城池时，水营内的战船靠泊得整整齐齐，比花钱买都要妥当。

    粗略估算，光缴获船只的价值就高达十几万两。

    荆州府是三峡出口，明军接管沿岸江防后，四川的军队和粮草物资都可以走水路出川，效率比走房山高了几十倍。

    随着长江水路打通，武陵山区的土司们彻底放下心来。

    最近的两年，他们开垦茶山近三万亩，如果没有长江水运，他们真不知道那么多茶叶可以卖到哪里去。

    十月初，成都传来消息，李国英终于受不了无止境的消耗，率部从汉中撤往关中。

    明军上下一片欢腾。

    至此，整个汉水流域连成一片，清军再也无法从北方威胁四川。

    年末，留守成都的数千西营精锐赶到荆州，李定国亦奉旨从汉中赶到江陵。

    除夕前夜，朱由榔向新到的将领们分享了直击京城计划。

    按他的意思，东、西两川分别遴选一万五千精兵强将跟他返回江南，在崇明岛进行跨海出击所必须的整训。

    另外，舟山出兵一万，闽藩出兵两万，广东出兵两万。再加上水师将士两万余人，总计十万大军，个个都是精锐，够鞑子喝一壶了。

    因为抽调近三万精兵，所以必须留一员上将镇守荆州，震慑湖广。

    听说阵容如此鼎盛，众将自然跃跃欲试，都抢着挤进第二次北伐的战斗序列。

    至于留守上将的位置，最佳人选自然非晋王莫属。

    对此，李定国有不同看法。

    他提出西南已经基本平定，自己没必要留在荆州。

    李定国道：“陛下，鄂北、荆州都由大将驻守，再派马宝到汉中驻防，整个西南固若金汤。收复京城乃微臣毕生之心愿，错此良机，岂非抱憾终身？”

    “未虑胜，先虑败。若第二次北伐成功，全国自然传檄而定，可若是战事不顺利呢？有些宵小不免蠢蠢欲动。比如说……李国英、张勇这些人，不可不防。”

    众将纷纷道，十万大军雷霆一击，必能一举成功。

    虑胜即可，虑败大可不必。

    “陛下最担心的是吴三桂那厮吧？”李定国道。

    “没错，就是这恶贼。朕已拒绝与他联军。我军北伐之际，他必趁机出兵，肆虐湖南。铲除此祸害不易，难道晋王没有信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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