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铮的第一节课，听众并不多，但荀芸说，这些都是大家，他讲深奥一点无妨。

    羊铮授课时，着一领青衣，他为人清冷，又着冷色衣衫，就如一滩深水一般，让人不知深浅。

    曹翊要前来听羊铮授课，荀芸也不阻止，还陪她同来，她们就坐在羊铮讲台下第一排。羊铮今日开课不在大学堂，而在会议室，听讲的只有十余人，荀芸一一介绍大家认识，羊铮才知，这几年，荀芸一个客座女先生已与江东数理大家成为学友，大家相互交谈，倒也其乐融融。

    众人知道羊铮身份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羊铮的大名他们听过，他在洛阳二年的论道经历被大家津津乐道。特别是他少时解开墨棋棋局的传奇，更是让大家想要一睹棋局玄妙。

    为此，荀芸还将当年羊铮所解残局摆出，授课结束后，由大家共同研讨，并由羊铮亲自破解，令众人领教其中微妙。

    陆杭得知此消息后，便与王导随江东数理大家刘荀前来。他看到曹翊和荀芸也在，又观棋局玄妙，便认为自己不虚此行。

    羊铮先请大家破解棋局，然后由他演示，这样便于大家能够理解他今日所授课程，今日所学独此一课，过后再不讲解，会遵循《算经十章》讲解。

    众人闻言知他今日所授定与平常所见不同，今后再不讲解，众人自然明白个中缘由。

    都是数理大家，围着棋盘残局推理演算，从早上到中午吃饭时，大家还不得其解，又不愿离开，荀芸安排的午餐是端进去放到他们面前的，有的人也只是草草吃了一两口，就又沉浸在深思中。

    陆杭和刘荀试了多种演算方式，但也是失败告终。

    最后大家都不得不放弃，认为无解，这个棋局破不了。但他们也知道，羊铮少年时就破了此局，成为墨棋主人。他们在自己亲历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道家墨棋选择传人会如此难，白云观强者愿追随这个年青人。

    他们现在很想看羊铮破局，他们有信见证道门传奇解棋也是不虚此行。

    羊铮的解局很简单，但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的解题方式与现在计算方式不同，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解开棋局，室内的众人是不会接受他的解题方式的。

    陆杭和刘荀也明白，为什么他再不会讲解了，因为这样就是在否定前人成果，会成为世人眼中的疯子。

    “世界很奇妙，采用不同的方式会得到不同的效果。”羊铮在大家静等他解释时，是这样说的，“建构新的数理系统，打开的就是世界另一扇窗户。我们以前没看到，不代表他不存在。”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我们没看到的存在？”

    “这类颠覆认知的计算方式，它的依据是什么？”

    “道非道，非常道，其中真意我们是否把握？”

    众人开始热议，忘记了请羊铮讲解，羊铮知道他的数理体系，就是给这些大家们讲解也是难以接受的。因为这是与他们认知相违背的。如果不是这盘棋局，他肯定这些人会将他断定为疯子。

    深夜，众人方散去。荀芸送大家离开，有人还似不愿离开，但观羊铮无意讲解，也不勉强，这种接近疯狂的计算方式，他自知了解即可，要研究不是他们所能参悟透的，墨棋主人天赋惊人，是千年难遇奇才，天才与人才终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羊祜与云中鹤听闻授课效果，乐道：“难为那些大家了，在事实面前他们不得不接受所见所闻。”

    “这叫事实胜于雄辩。”荀芸乐呵说。她知道今日授课很成功，最重要的是陆抗也来了，她一直都在观察他，发现这位陆帅对羊铮颇多好感，他虽全程与羊铮无交流，但却是众人中最欣赏羊铮的人。

    “师兄今日最逍遥。”曹翊笑笑看着羊铮，“那些大家都不敢碰触禁忌，师兄一课就解了一盘残棋而亦。”

    “翊儿，这个棋局在道门摆了近千年可也是无人能解，义母不相信是你师兄妙手偶得。如果我说得没错，这棋局定也是会这套运算规则的人布的，他的目的应是在寻要寻找的人，这个人会以什么身份出现，甚时出现，布棋之人也不知道。”

    “难道说他和陆压道人一般是神界之人？”曹翊瞪大双眸问。

    “你们二人也真是接近神界了。”荀芸抚着曹翊柔发说。她发现这个才二十来岁的义女，就早生白发了，怜爱地对她说，“翊儿有白发了，我帮你拔了。”

    说着，手中就多了数根雪白的银丝。

    “师妹太累了。”羊铮接过荀芸手中白发，他的眼却看向曹翊，曹翊一双美丽大眼睛也是温柔地看着他。

    “有师兄在，翊儿不怕累。”

    “我知道。”羊铮说着，方看向手中的银发，他嘴角轻抽了一下，眼中多了情绪，手指轻弹，便看到一只银色蝴蝶轻飞曼舞。

    “他怎么做到的。”荀芸首先惊叹了。

    云中鹤和羊祜看着一时无语，他二人只是微微摇头，对羊铮和曹翊奇能他们已是见怪不怪。

    “陆压是高德之人，他对铮儿的欣赏是真的。”羊祜知道陆压来了说。

    “羊铮现不受命朝廷，虽然身份尊贵，却是田野中人，庶民百姓而亦，以陆抗为人，还真不会为难他。”云中鹤赞同道。

    “铮儿可以和他交友谈学论道，相信他们会惺惺相惜。”羊祜笑道，“只是铮儿现在不适合统领荆州晋军了，一旦他成为敌国将领，陆抗必起戒心。”

    “以陆抗为人，他终是会起疑的，咱们只要有所行动，他就能勘破咱们动机。”羊祜与陆抗对抗多年，对陆抗为人了解不少，这叫知己知彼。

    “话虽没错，陆家忠于孙家，但孙皓可不一定信任他，这个孙主性格鬼魅，陆家是能令他偏安一隅的希望，他才有所收敛。陆家镇守长江可是柄双刃剑，即是东吴的屏障，也是吴主孙皓心中一根刺。”云中鹤说，“先由孙主制约他，待时机成熟时，我们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攻破长江防线，到时，东吴就成囊中之物。”

    荀芸闻言叹了声：“可怜陆抗，生不逢时。”

    “根据陆杭帐下女探交待，他有隐疾，以他这般劳累，恐怕也是时日无多。”羊祜与陆抗虽是对手，却是惺惺相惜，自知道陆抗时日无多，便心生怜悯。

    “如此，救他一救又何妨。”云中鹤看着天空繁星说，“他与羊公并称国之栋梁，不该早逝。”

    “大哥怎么对敌将心生悯恤了？”荀芸不知云中鹤此话何意，问道。

    “吴主多疑，如果我们对他施以援手，他接受，以他个性，对我们也会惺惺相惜。如此一来，吴主不信也会信他的天秤在向我们倾斜。”

    “终究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荀芸叹道，她的心中是五味杂陈，这个世界一向很复杂，特别是身处高位，有才有德之人，处世更艰辛。即要提防敌人，又要应对本朝内部明枪暗剑，稍有不慎，就有飞来横祸。

    “咱们破吴后，善待他家人即可。”羊祜闻荀芸慨叹，自语道。

    “这也就坐实他通敌罪名了。”云中鹤摇摇头，“陆抗是忠义之人，孙主无德，他还尽力辅佐，就是不愿清名有损。”

    “这个不难，如果他因我们而逝，我们自会护他家人周全，但护佑方式有多种，保他忠义清誉即可。”荀芸生性豪爽，敬忠义之人。

    “如此甚好。”云中鹤对荀芸点点头，“羊铮授数理学之余，可在道德院清谈论道，以陆抗性子，他知道了不会错过与羊铮交流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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