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钗于奁内待时飞

    待这小宦官离开，瑞珠满是兴奋道：“姑娘，往后咱们便高枕无忧了！”

    “是啊……如今住进王府，便再不会有坏人找麻烦！”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说着，但可卿着实高兴不起来。

    一则才与家人分别，二则被抬进王府连名分都没有。

    当然了，名分的问题可卿也没心思想，因为眼下她想也没用。

    真正要思考的，是如何称朱景洪的意，只有真把这位爷伺候好了，获得名分才有那么些可能。

    也唯有如此，可卿才能救下家人。

    道阻且长，可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都别闹了，快收拾一下吧！”可卿吩咐道。

    “是！两个丫头齐声答道。

    “圣上召见，臣等故而前来！”

    瞧了他一眼，郑显林肃然道：“争取把差事办好吧，即使留下骂名，总算于圣上有用，还能落个好结果！”

    吩咐完这些，朱景洪才起身离开。

    朱咸铭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们各自下去准备，三日之内把人选好，然后交给老十三分配！”

    朱景洪开始提要求，而且这要求还比较高，自然让旗手卫的将领们觉得难办。

    “身败名裂……我更担心身死族灭！”郑显林也跟着感叹。

    “这些天护卫皇城，你们都辛苦了，今天召集你们过来……”

    所以说，能被皇帝知道名字，着实是很不容易的事。

    虽然去了王府仍是百户，但官阶会自动往上升一级，以后每隔一两年还会升，比留在旗手卫卷幸福多了。

    可一想到，作为外官拜见未开府的皇子，着实显得太过于不合规矩，贾雨村便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请十三爷赐教！”

    “正是！”

    只见他面前站着的，乃是金陵的三位堂官，分别是布政使郑显林按察使何顾谨，以及巡按都御史赵旭言。

    可即使有三堂支持，要去清丈那些大族的土地，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往后咱们，就把这条命舍给十三爷了！”

    仅侍卫亲军，指挥佥事以上便有百多号人，京营同等级将领至少两百来人，外加各地的都司……

    “嗯！”

    皇帝开始讲话，内容也非常接地气，主要就是嘉许亲军众将，最终还赏下了财帛于众将士。

    “十三爷亲点咱们，往后咱可得认真当差，不要让十三爷失望！”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

    他们此刻住的地方名叫听雨斋，周围乃被一片竹林环绕，环境清幽却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年前在金陵剿倭，他跟这些人相处还行，所以此刻态度也比较好。

    一番嘉许勉励之后，朱咸铭接着说道：“如今北四卫已在训练，其余各卫虽未推行，却也该早做准备！”

    暗道果然是为此事，贾雨村便答道：“能为十三爷分忧，是臣的荣幸！”

    众将除了武英殿，然后便各自找上了北四卫的降临，询问起关于整训的事。

    话虽是这样说，但朱景洪能断定，眼前这家伙不会真提要求。

    所以大明诸军之中，侍卫上直军待遇是头一号的，不但装备好而且工资也高，战斗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强。

    差事一旦办成了，他也算是简在帝心，日后青云直上便再无阻碍。

    此刻，他们已经排班站好，等待着皇帝的驾临。

    “臣等遵旨！”

    然而才念一半，他就想起了朱景洪的叮嘱，于是又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要说这贾雨村也有股狠劲儿，御前对答时竟主动开口，要求皇帝给与一定特权。

    周围十丈确实无人，加之二人说话声音较小，倒也不怕被人给听到。

    但圣旨已下，他便是想拒绝也晚了，一旦退缩就永世不得翻身。

    “那你们快去吧，陛下已然返回寝宫！”朱景洪平静说道。

    虽然此刻已经屏退左右，而且周围环境空旷，可听到何顾谨说这些话，郑显林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四人正要离开，朱景洪突然开口：“贾知府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听说你时常吟颂前人诗句，谓之‘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可有此事？”

    想到如今掌握的权力，贾雨村越发情难自已，颇有些飘飘然之感。

    应天府作为试点之地，此项难到极点的差事，便将由贾雨村主办。

    玉在椟中求善价这句他还能忍，可钗于奁内待时飞他可忍不了，毕竟这贾雨村的字就是“时飞”。

    时间来到正月二十三，为嘉奖自开春以来的驻防守卫，皇帝亲自召见了侍卫亲军的将领，各卫指挥佥事以上均出现在武英殿。

    虽然并无先例，但朱咸铭也不愿在小事上废话，便说道：“你愿意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

    “只能日后，再报十三爷大恩了！”

    “十三爷言重了，左右不过一个盆景，放在臣手里便是死物，转呈十三爷才是物尽其用，又岂会有欠人情的说法！”

    地方选在武英殿，可见本次召见极为正式，所以这些亲军将领们，一个个也都格外的重视。

    更要紧的是，清丈本身也会被文人士大夫攻击，作为主办的贾雨村必然面临极大压力。

    关于侍卫百户的人选，朱景洪其实早就在物色，而且非常容易就让他找到了。

    “臣告退！”

    转过身去，贾雨村加快了脚步，以便能追上前面三人。

    本来贾雨村还有些失望，听到这话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但其脸上仍是平静如常。

    “参见十三爷！”

    被他点到的这俩人，也都是通过选拔入的龙禁卫，当值三年后外放到旗手卫，只是这些年都没咋动过位置。

    “听明白了就尽快办，趁早把人选出来！”

    今日朱景洪穿得很正式，四团龙的圆领袍外加乌纱翼善冠，倒让他显得温和了许多。

    “伱自己去选？”

    紧接着身着十二章衮服的皇帝出现，在他身后跟着的却是朱景洪。

    脑补一旦开始，贾雨村便会自行逻辑自洽，最终他得出的结论便是，此番事宜乃是朱景洪提携于他。

    待其他三人立刻后，朱景洪便说道：“此前太上皇寿礼，多谢你费心了！”

    可他才走出乾清门，迎面却遇着了老熟人。

    “是啊……真是……老祖宗显灵了！”

    郑何二人犯难时，旗手卫的一帮将领们，也被朱景洪搞得很头疼。

    可想来想去他都毫无头绪，抬头时乾清门已然在望。

    “你去吧！”

    可他这人主打面厚心黑，面对此等无礼要求，当即便答道：“臣谨记十三爷教诲！”

    有朱景洪亲自来吩咐，他们办事的效率非常之高，不到半个时辰两名百户就确定下来。

    此刻何顾谨才发现，老郑又比自己想得远一些。

    当然了，还有现任应天知府，贾化贾雨村。

    一连说了七八条要求，朱景洪最后吩咐道：“就这几天把人选出来，我过了目此事才算完！”

    此刻贾雨村也不敢撒谎，便答道：“却有此事！”

    皇帝召见地方官不稀奇，可把三位堂官一起召来，那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走出乾清宫回到官舍，皇帝的话仍在贾雨村脑中回想，这让人血脉喷张激动万分。

    朱景洪干出任何事，都没人会觉得奇怪。

    所以，即使清丈田亩之事万难，他贾雨村豁命去也要给办成。

    随着一声吆喝，现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同时做好了下跪磕头的准备。

    “十三爷，臣等听明白了！”

    得知被选为王府侍卫百户，张有良二人喜不自胜。

    这件事当然是有，每次贾雨村都在无人时抒怀明志，按理说不该为外人知晓。

    “既是圣上交办，你我便该勠力同心，促成此事！”

    “不然如何？”

    理了理袖口，郑显林接着说道：“此事重大，圣上只给了半年时间，咱们三个人还是合计一下！”

    “老赵去了都察院，谁知道他何时回来！”

    厂卫之能，谁都不能轻视，尤其还是在京城里。

    提起这件事，何顾谨就很不高兴。

    这边众人议论之时，朱景洪父子已经离开。

    紧接着朱景洪说道：“您也知道，儿子每日要练筋骨，这王府的侍卫弱了可不行，能否让儿子自己去选？”

    “老张，这可真是……”

    一会儿他还要召见大臣，布置有关吧“变革”事宜，确实没心思理会侍卫的事。

    想到远在金陵咏怀，都能被朱景洪探听到，如今在京之举动更瞒不过这位爷。

    “兴许应天先行清丈填亩，亦是十三爷向圣上举荐！”

    理了理衣袖，朱景洪悠哉悠哉道：“你不提要求，倒是我有一句话，想要嘱咐于你！”

    看着眼前四人，朱景洪尤为诧异道：“你们……怎会入都？”

    送皇帝回了乾清宫，朱景洪便往旗手卫走了去，王府侍卫便是由他们调拨。

    襄王府抬进来了个女人，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但知道情况也只是付之一笑。

    一帮将领送走他后，负责侍卫的指挥同知便将差事交给了下属，紧接着这位指挥佥事又叫来两名千户……

    紧接着皇帝又是一番嘱托，然后才宣布了朝议结束，众人便恭送朱咸铭父子离开。

    “朕的意思是，各卫各选精锐五十人，分赴北四卫观察学习，以备日后整训之用！”

    “卿等以为何如？”

    “今飞腾之兆已现，十三爷如此提点，或已早知今日所负皇命！”

    “王府侍卫要选精锐，你们可别糊弄我，随便就划拨些人来！”

    “不然就该拿咱们献祭了！”郑显林无奈道。

    “爱卿……望不负朕之重托！”

    “告诉你们，至少这些人身高得有七尺，能步战会骑射……”

    听到朱景洪这荒诞要求，贾雨村一时错愕无比。

    …………

    虽然此前众将已见过阅兵的情形，可对于这样的训练模式，是否有战斗力多数人怀有疑虑。

    贾雨村如此谦卑，朱景洪自然不会逼迫他。

    很可能，金陵地面上要发生大事，至于具体何事朱景洪也猜不到，眼下内情唯皇帝和首辅知晓。

    “陛下驾到！”

    这四个人出现在皇宫，着实让朱景洪大感意外。

    也正因为太过艰难，所以皇帝把三堂主官也叫了来，为的就是让此金陵各官署合力，争取把试点的差事办成。

    “如此，我得拜谢十三爷才对！”

    知遇之恩，知遇之恩啊……贾雨村一拍大腿。

    “什么怎么办？圣上既给咱们指了路，刀山火海该跳也得跳，不然……”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贾雨村自我攻略时，相隔不远的房间里面，郑显林与何顾谨正在说话。

    虽然来了四个人，但贾雨村职务不够，自然被排除在三堂合议之外。

    也正是看准这俩人的性格，朱景洪才会点他们到王府。

    舍外廊下，贾雨村遥望天际，情不自禁念出了这一句。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你说这些棘手的事，为何总找到咱们头上！”何顾谨有些愠怒。

    稍不注意，就容易引发民乱，严重些还可能逼出反贼。

    一看贾雨村这架势，朱咸铭便知道他是个干事的人，于是贾雨村所请得以获准。

    而朱景洪所看重的，也就是他俩的木讷，他不喜欢侍卫有太多花花肠子，所以才专门选了这俩人。

    既然人家叫他别再念这句，贾雨村觉得自己还是戒了好，如此才会少惹事端。

    “依我的意思，往后这句……你还是别念了！”朱景洪看下贾雨村，神色显得有些严肃。

    “儿子也是没办法嘛，总不能选的侍卫太弱，反倒要我去保护他们！”

    “或许这两日，我该去荣国府走一趟，他家出了太子妃，若能搭上太子的关系，也是一步好棋！”

    “随你的便！”朱咸铭无所谓道。

    这俩都是通俗意义上的老实人，此刻也说不出啥高明的话来，当年能选入龙禁卫也着实不易。

    可朱景洪都开口了，即使难办他们也要办，毕竟这位爷是奉旨而来。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毕竟朱景洪的练兵之法，并未得到实战检验。

    看着旗手卫一帮将领，坐在堂上主位的朱景洪沉声问道：“都听清楚没有？”

    “你说该怎么办？”

    且说此刻大殿内，所有人按官阶各自站好，现场气氛格外威严肃穆。

    在此过程中，他也高速运转着脑袋，想要弄清朱景洪的心意。

    没有任何人以为，这是皇帝在征求意见。

    如今北四卫的整训已开始，朱景洪作为本次训练的监督者，和侍卫亲军的关系变得紧密，此刻出场倒也不算意外。

    “郑大人，差事不好办啊！”何顾谨忍不住抱怨。

    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异口同声道：“伏唯陛下圣裁！”

    这次皇帝召见贾雨村等人，为的就是部属清丈田亩事宜。

    ………………

    何顾谨感叹道：“你我可以出血割肉，只怕其他人不这样想，到时候咱们弄得里外不是人，身败名裂也不是没可能！”

    “是！”

    可卿的行李昨日就被搬来，只是都还没归置打理，这也是很繁琐的活儿。

    “另外，两名侍卫百户，我已有人选……是张有良和胡金宝！”

    众人起身后，见是朱景洪跟在皇帝身侧，倒也不觉得很意外。

    “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要什么赏……只管跟我说！”

    “爹，听说要给王府派侍卫了！”

    “免礼！”

    侍卫亲军虽有二十二卫，但锦衣卫和旗手卫未得召见，且有一部分将领在外领兵，即使如此到场将领也有七十多人。

    这厮去都察院很可能是谋调动，想要离开金陵这个火药桶，偏偏郑何二人连避的机会都没有。

    这都是因为，他俩家族已经败落，加之为人有些木讷，所以官帽子基本没动过。

    两位百户的敲定容易，可要把侍卫们按要求选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费功夫。

    于是这差事，便被丢给了张有良二人，反正他俩已是王府的人。

    若选出来不称朱景洪的意，要怪也是怪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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